随时随地的苍茫

哦，天哪！

    细腻温婉的歌曲在耳边缭绕，淡雅素朴的花草在眼前晃动，温和慈爱的目光时刻追随着身后的影子……这个世界是那样恬静、柔美，可是我却一不经意就走入一片割舍不下的苍茫。

    是的，一片苍茫。

    望不到边际的芦苇，枯黄了，白色的苇花如一支支柔弱的毫笔，在蓝天上描绘丝丝缕缕的云霞；南归的大雁背着晚霞默默飞翔，去寻找这一季的落脚之处；一个老人的剪影在一片落了叶子的杨树下穿过，陪伴他的是一头蹒跚的黄牛……我抓不住这些画面要告诉我什么，它们只是不停地在我心头飘过，让我宁静，也让我酸涩。我的身边是瀑布一样的绿萝，是刚刚放下的红泥茶杯，是散着墨香的诗集。而我的心却不在这里，它在寻找一个我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我想要炊烟，想要落着雪的柴棚，想要冒着热汽的炉子，想要一个声音——那声音在叫着我的乳名。

    霓虹灯闪烁着城市的繁华与喧闹，公交车的报站声告诉所有人这里可能有谁要找的地方。跨海大桥，洁净的列车，从窗口闪过的荚竹桃花和老榕树……秋霜染过的山林，露天的电影幕，成熟苞米的清香，马在夜晚咀嚼干草的声音……南方的和北方的记忆碎屑无法连缀成一件像样的衣衫，让我有一丝清冷，还有一丝怅惘。过去的就可以永远过去吗？唉，这是年轻人的想法，就像沉入湖底的往事不再随波澜起伏，可是，可是待到风清云淡的岁月降临，这些往事会透过深邃而又清澈的时光的湖水一一展现在你的眼前，真切却不真实。纵然再给我一副雪橇，我还会到雪原上去呼啸吗？纵然再给我一支竹笛，我还能吹出热烈的曲子吗？纵然再给我一支彩笔，我还能画出春燕剪柳的图画吗？或许，我只愿坐在低云笼罩的窗前，去看不远处的山石苍黛，山顶几棵老松印在灰白的天幕上，让一首又一首老歌在心头萦绕。

    “临风杪秋树，对酒长年人。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白居易的心情未必有多少人懂。是啊，这是一个让人不知道年龄的时代，或者说是一个让人不觉得衰老的年代，不论年龄大小，都朝气蓬勃，都野心勃勃，只要你融进去，就有很多东西让你热血沸腾，让所有的行为都闪着金色的光芒，让所有的闲聊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可是，拿起发黄的书卷，抚摸褪色的照片，想起曾经的某次演讲，突然就会觉得当年的青山绿水、当年的浪漫情怀、当年的雄心壮志是那样的轻飘，那样的微不足道。可是人的青春年华应该怎么度过呢？过来了，我依然不知道。很多人都在怀念逝去的岁月，而我不，因为如果从头再来，我还会走在雾里，走在朦胧的雨季，走在没有任何参照的沙漠上。是啊，无边的沙漠，如今我是一头皮毛斑驳的老骆驼，嘴巴无端地咀嚼着白沫，鼻子喷着身体里不多的热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很多时候，人是搞不清楚生活在哪一度空间里的。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于是迷茫。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更不知该走向何方，一个人仿佛迷失在林海中，遗失在雪原上，踯躅在沙漠里，沉没在人烟里……孤独而无助，酸涩而无奈，一种无边无际的无依无靠随时随地陪伴在身边。

                                                           2012.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