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翼生活
哦,天哪!
一个小男孩儿站在广场上拉着小提琴,提琴声质感很强,曲子欢快而跳荡。男孩子的背后是灰色的楼宇,不是很高大,看上去很有些岁月了;右边和前方是一片宽阔的海滩,左侧是一排粗壮的梧桐树,叶子已经枯黄,半空中有两片叶子正在打着旋往下飘,地上已经落下薄薄的一层了;天蓝得透明,云白得一丝一缕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衫,红色的小马夹,金色的头发柔顺地垂着,有一缕被微风撩起,翘翘地颤动着。一群白色和灰色的鸽子在广场上散步、啄食,大概有时嫌走得太慢吧,偶尔飞起来,在半空中划一道弧,又落下来很绅士地踱着,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低语……
记不得是在哪里看到这样的画面了,杂志上?电视里?网络上?抑或是我在某个月光明媚的夜晚做的一个梦吧?真的说不清了,然而那种祥和而优雅的感觉却一直很清晰,每当听到提琴曲或者看到眼睛、嘴巴红红的鸽子,心头就立即浮出这个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真的,我很希望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或者说我希望我们的孩子都能像记忆里的孩子那样安然地生活——鸽子的羽翼仿佛就长在孩子两胁,随时可以飞翔,跳荡的音乐就是孩子心的旋律,永远跳动着对生活的热情。
有鸟儿和音乐陪伴的生活多么飘逸,想飞到哪儿就飞到哪儿,目光和心灵都很悠远。
记得在厦门教书的时候,那些孩子们很得意他们拥有白鹭。也难怪,如果厦门没有了白鹭,鹭岛这样诗意的名字怎么可能叫得起来呢?而大家常吃的银鹭八宝粥,却让厦门的白鹭飞遍了全国各地。那时每次经过筼筜湖,总忍不住从车窗向外张望,喜欢看那洁白的、纤弱的白鹭袅袅地从水面飞起,或者用一条瘦长的腿支着松松的身体,感觉它们很像一群古代的文弱书生,清高而又儒雅。有一次和几个朋友漫步到杏林南头的海湾,路边的饭店里正播放着长笛演奏的《云开了》,晚霞渐浓,岛内华灯渐次从茂密的鱼尾葵、羊蹄甲、芒果树和凤凰木缝隙间亮起来,一群白鹭在海面上矜持地飞向琴岛……突然就想家乡的海了,想家乡的海鸥了——白鹭负着我的思绪一下飞到了几千里之外。
回到家乡以后,时常跑到海边去看晚霞,去寻白鸥,只是晚霞和青山依旧,而海鸥却不见了。原本充满诗意的海滩正在被码头一点一点地吃掉。或许海鸥也曾努力地适应过这样的变化,但是终究无法忍受嘈杂和喧闹,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我们,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望着满满当当的海面和空荡荡的天空,过去的生活一下子变得非常遥远,而眼前的生活竟是如此陌生。没有羽翼可以负着我的心情去追寻过去,去畅想远方,只有曾经听过的音乐还能携着我慢慢到激情的岁月里蹒跚片刻。我不知道家乡的人们是如何接受没有鸟儿、没有翼翅的生活的,大概,既然已经失去了,也便只好这么过了。——或许大家感觉也还不错?可是我总觉得少了鸟儿的翅膀,人便少了很多灵性,有点恹恹的、木木的,什么都不肯去想,可能也想不出什么了。
单翼的生活依然有春夏秋冬,依然有朝晖夕阴,依然有风生水起……我心里的那个画面,或许就是因此而臆想出来的吧。不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2011.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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