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倒影
哦，天哪！

    早上拉开窗帘，看到外面阴云密布，雨垂如帘，心下一阵窃喜：莫非台风梅花已经到了？大凡在外行走的人，没有人喜欢遇上灾害性天气，我也一样。但是对台风，心里却有一种很不应该的期盼。几年前在厦门工作时，只要有台风警报，便有一个长假，尽管谁都知道宝岛台湾肯定会挡住台风，但是没有人敢在警报里坚持上班。台风不来，天气好得不得了，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去看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身边的棕椰纹丝不动，心却在偷懒的快乐里清静得满园花香。有一次台风真的来了，我却被阻在岛内，那种与外界隔绝的悠闲和孤寂，只有疲惫不堪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得到。隔绝，有时也是一种特殊的恩赐，就像心灵的流放。
    一路南行，到台中时已是蓝天白云了。
    去看台中寺，一座用石头建成的寺庙，人流如潮，但为了环保没有香火，只有香樟雅致的芳香萦绕。大家都说这样没有寺庙的味道，倒是现代气息更浓一些，一行人反而对寺庙下面创办的各种学校更加关注——毕竟都是现实中的人，职业已经成为一种思维方式了。
    我的感觉和大家差不多。一路把佛的传承看过去，在玻璃喷沙的图片中，时不时有一张特别大的图片，上面是对佛的贡献特别大的人物，比如佛的三十三世传人、我国佛教六世祖慧能就是这样。布袋和尚的微笑另有禅机，似乎在告诉我们：只有放得下，才是真智慧。可是，如果没有真智慧，又如何能放得下呢？我面对石像一次次叩问自己：你懂了么？我必须承认，我不懂，而在这不懂之中隐约又有一些心得，“混沌”二字正是此时内心的写照。
    佛是什么？佛即觉悟，是把一切是非洞穿后的自我超越。离开台中寺的途中，导游说他从小接受父母的教诲，存善念，做善事。同行的老哥说：其实基督教也好，佛教也好，都是引人向善的，都是好的。可是我总觉得向善还不是佛的全部，或者说，善是佛在估计世人无法明白真义时，不得已的通俗化，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无奈，就像我们在无法真正理解教育为何物时，只得叮嘱孩子“要听老师的话”一样。那一刻，我感到有一缕淡淡的光线透进我昏暗的心扉，很惊喜。抬头远望，天很蓝，云很白，阳光很干净，樟树的芬芳很朴素。
    去日月潭的路上看到了羊蹄甲，从一所学校的围墙里伸出枝条来，叶子绿得很深邃，很有记忆的内涵。在日月潭边上又看到了凤凰树，在去嘉义的山路边遇到了挺拔的桉树……没有人问它们是什么树，我便在心里独自享受它们给我的亲切，曾经，它们在大陆的同胞伴我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想我是不会旅游的，车子载着我在台湾岛上奔驰，而我的心却一直在厦门的山水间流连，在和昔日的弟兄们窃窃私语。——如果这样的思念也算执着，我只好甘于堕落。
    一路南行，看到最多的树应该是槟榔。那细细高高的树，萦绕着八十年代流行的一首爱情歌曲：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我会唱这首歌，虽然教会我这首歌的哥们儿不知现在何方，但是一起经历的爱情渐渐觉醒的朦胧依然那样甜蜜而又忧伤。在艰苦而又荒芜的校园里，歌曲中的槟榔树，是遥远的爱的神秘符号。然而经过新竹时，导游给我们指认了“槟榔西施”，那是一种辛苦而缺乏尊重的职业。——人对财富的追求总是在破坏着美好的记忆，让人很懊恼。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台风梅花已经远离了台湾岛，于是大家都觉得这次台风的名字很美，甚至闻到了它淡淡的芳香。
    日月潭是我拍照最多的地方。那清澈的水没有一点杂质，只有“干净”二字可堪形容，何况湖的名字又那么好听，碧波里还荡漾着那么多历史传说和邵家人美丽的情怀呢！驾船的是个风趣的邵家小伙子，他说日月潭是政府特意为邵家人留下的福泽，是一只白色的水鹿引导他们而来的生存之地。他们用水来循环发电，在水里打鱼，在水上驾船接待游客，让原本二百多个邵家人得以繁衍。
    岸边的老阿婆做的卤蛋香溢面颊，她从十六岁一直卖到八十二岁，如今每天卖出几千上万颗卤蛋，名气大得连政府官员都要上门求购。日月潭是南投的明珠，青山绿树掩映着小岛，玄奘寺、慈恩塔的影子都在碧波里荡漾，还有邵家人的歌声、天上忽浓忽淡的风云。
    晚上住在嘉义市，这里是热带和亚热带的交界处。室内的空间有些奢华，室外是挂满椰子的椰树、肥绿的香蕉树，让人心情异常宽松。晚餐时大家都喝了点酒，五十八度的金门高粱酒，然后集体到水库边上去散步，看远远的农家灯火在树的缝隙里闪烁。
                                    2011.8.5夜0：40于嘉义名都观光大酒店2315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