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的瞬间
哦，天哪！

    在网络上经常看到“无语”这个词，虽然和我理解的“无语”未必相同，但每次撞到它都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与惆怅。因为我知道，“无语”并非古小说中常用的“一夜无话”，在那“无语”的一瞬间，会有一种情绪、一种态度潜滋暗长，而这生命里的一瞬间，往往给今后的生活打上一个符号，让生命一次次为之改变方向。
    “无语”不是一个时髦的词语，古诗词里随处可见，不过是今人情绪泛化，使用的频率才高起来。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宋代柳永在《雨霖铃》里刻画了一个“无语”的瞬间，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别离之痛。多少不舍的话、挽留的话、牵挂的话、心疼的话都在之前说完了，然而没能阻止这场人生之别。当兰舟催发，离别最终来临的时候，千言万语一齐涌向心头，在心里纠缠百结，找不到一个表达的头绪，便只有无语凝咽。这应该是古代文学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个瞬间了。以后的生活里屡屡发生的别离，让我深深懂得，这个瞬间真的让人很“无语”。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宋代王禹偁在《村行》里也刻画了一个“无语”的瞬间。还是先看看全诗吧：“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猛一看，这家伙挺悠闲的，秋高云淡的日子里，骑着马在山野自由自在地游玩，潺潺的溪水，静静的群山，浓浓的霜叶，淡淡的花香……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傍晚应该是一种福气，然而人心似乎总有不足之处，“村桥原树似吾乡”一句把整首诗歌染上了沉重的思乡之情。应该说明的是，当时他被宋太宗贬为商州团练副使，政治的抱负经受着巨大的挫折。皇帝要想让你无所作为，你还能有什么脾气呢？“无语”的群峰，便是他全部的心境。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南唐后主李煜的《相见欢》，以一个“无语”的登楼动作，尽显亡国之君的落寞。皇帝登楼赏月，本应有无数人前呼后拥，如今竟成孤家寡人，那种心情如何能说得清？“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个“无语”的瞬间除了词人自身的特殊感受外，还应该给很多人一些启示的，可惜大多数人读这首词喜欢盯着后面的句子，去揣摸词人当时的情感，而忘了把注意力分一点给“无言”二字，其中的悔恨、伤感、羞愧纠结在一起，难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就不需要借鉴？
    古人的“无语”我们似乎无法为他们一一阐明内涵，那么今人呢？今人也一样经常面临无法言说的心绪。
    一次到街头协助交警管理交通，两位风度翩翩的女士横穿马路，向中间的隔离带径直走去。警察的哨声急促响起，两人回头，警察以手势告知，不要翻越路障，危险。两位女士做了一个很优雅的动作，那意思是，交通规则我们懂，就这一次。然后轻松跨越，扬长而去。我和警察相视无语。

     某校长期疏于管理，教师业务荒废殆尽。有关部门费尽心思请来专家开讲座，大部分教师不肯来听，有的趁机提前下班回家了，有识者大骂“不足与谋”。不谋，学校怎么才能发展呢？与谋，又如何让这些人承认自己真的落后太多呢？一次开会的时候，有人把积压了很久的情绪浓缩成一句话，“最无法忍受的是表象上的时髦与意识上的土气”，然后便觉得再也无话可说了。
    很多时候人不是没有理想，也不缺乏把事情做好的智慧和能力。但是，当你陷入愚昧无知而又自以为是的茫茫黄泛区，你能说什么呢？抱怨引发的是说你不合作，指责带来的是对你的封锁，劝导的结果则大多是被讥笑……“无语”大概是最恰当的表达方式了吧？但这“无语”不是说出来的语言，而是真正的什么也不说。都说沉默是金，可谁又去想过沉默里包含的心绪呢？

                                                             2011.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