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窗口·在路上
哦，天哪！

    如果，窗口，在路上，是三个毫不相干的词语，但是对我而言却有着莫大的神秘感和吸引力，因为它们都可以引导着我走向未知的世界。
    如果当年计划生育抓得早一些，这个世界上便没有我这个人，那么，假如灵魂是存在的，我将以什么方式固着于世呢？我不知道，所以生与不生，生命的出现与不出现，是一个非常滑稽的偶然。即便是生命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而且以人的面目出现，其中的变数之大实在是无法预测的。如果当年看好我的那户人家真的把我领养了去，我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对我的生身父母是否还有血浓于水的情感？如果我的父母不是执着于子女读书的人，我可能早早辍学在家，那么我生命的轨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图案？庸庸碌碌地娶妻生子，把理想中的生活方式寄托给下一代或者再下一代，自己却要为这缥缈的生活方式付出一生的辛劳？……这些对我而言都是没有答案的。正因为没有答案，我便时常对着一株在风中摇晃的小草或者一只奔波的蚂蚁发呆，因为它们有可能就是众多“如果”中的我；我也会看着某个孩子蹒跚学步而感到欣喜，因为他们和我一样拥有真实的父母之爱；我还会为那些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的人而感到无奈，因为他们同样可能就是我的影子……是啊，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与物都有可能是某个偶然因素造成的我的写照，如果我还爱自己，就不能不在意他们，就不能不试图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并把自己对生命的理解告知我可能告知的人或物。
    这是往从前找，还有将来呢？那些现时活得有味儿或无味儿的人，很可能就是我将来的样子。“如果”对我来说真的太纷繁，它让我像一只在灶台上奔走得煞有介事的小蚂蚁，不知道遇到的是一粒掉落的米饭，还是即将燃起的熊熊烈火。只有当下是唯一确定的，我不能不珍惜现在的一切。
    结实的围墙把我与外界隔开，让我拥有一个安定的居所，在这个居所里存放着我的生活用品，还有书。当暮色降临的时候，我轻轻按下开关，便拥有了居所以外的人享受不到的光明。当风雨大作的时候，这些围墙为我圈出一片干爽而安定的空间，让我心安理得地忘掉围墙以外的一切人和事，以为世界上的一切也都和我一样安稳而懒散。然而，我似乎又并不满足于围墙内的一切，要在围墙上开出窗户，把阳光、月光、星光请进来，通过这个窗口去眺望远处的山与海，去俯瞰园子里的大树和小草，还有街上奔跑的车子与行走的人，去倾听风雨的声音、火车的轰鸣、小鸟的鸣叫和孩子的哭声或笑声，去闻汽车的尾气和花草的芬芳混合的气味……窗口把我的世界与外面的世界连通起来，我便时常站在窗口去想外面的事和远方的人。
    人不可能单独地活着。这是我每次通过窗口眺望窗外时的感想。“今夜我又来到你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不知道有多少爱情是通过窗口来传递的，更不知道有多少爱情在窗里窗外生生息息。美国的欧·亨利说窗外的“最后的常春藤叶”可以救活窗内奄奄一息的生命，澳大利亚的泰格特却说毫无风景的窗口可以鉴定出人的本性，中国的卞之琳还说“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古今中外，发生在窗口内外的故事真的说不清有多少——窗子就像人的眼睛。因为有了这样的眼睛，我们便无法任窗外的风声雨声毫无情绪地进入我们的耳朵，它们总要让你在如烟的春天里产生走出去的冲动，又让你在风雨交加的夏日里牵挂那些还没有躲进窗子里的人。还有秋月，还有冬雪，还有朝晖，还有夕阳和月色……窗里窗外在心里交融、相生。
    为了那些可能发生的“如果”，为了目光无法到达的窗外，我们忍不住要向远方走去，不考虑能否到达，只有在路上才能让心平静。想象与眺望是虚的，到了路上便觉得很实在。
    你能知道所有走在路上的人去往哪里吗？你能知道所有路上的人的心事吗？不能，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甚至无法知道“在路上”是走出去还是走回来。只有一点可以明确，每一个在路上的人心里都有一个目标——我们就为这个目标在路上不顾疲倦地走来走去，不考虑这个目标是否真实。这又让我想到了蚂蚁。人生总是在寻找一个个虚虚实实的目标，直到思想走不动了，倒在路边。找到了目标便欣喜，找不到目标便失落，而实际上找到和找不到是一回事，没有什么是非得到不可的，只因为行走是人生的宿命。想清楚了，人生便只有四个字：人生在途。
                                                           201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