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以后
哦,天哪!
雪融化以后是什么?这个问题你敢回答吗?
记得以前给学生讲语法,举过这样两个例子:①如果鸡叫了,那么天就亮了。②即使鸡不叫,天也会亮的。讲课的时候是为了说明表示假设关系的关联词语的用法,学生听了以后似乎对关联词语并不感兴趣,他们说:老师,第一个句子不一定正确,而第二个句子才是正确的,因为鸡叫和天亮之间未必是必然联系,如果世界上没有鸡,难不成天就永远不亮了?尽管这个话题偏离了我的教学目的,但是我觉得他们的话是有道理的,所以对他们进行了肯定。学生觉得说服了老师,很是开心,一整天都在议论鸡叫和天亮的事情。现在那帮孩子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但是如果凑到一起,提起这个话题,他们一定还会像当年一样兴奋不已。
不想用这个例子来证明什么,只是感到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其实都是太自我中心造成的,只要把看问题的角度调整一下,就会发现对方的观点非常有道理,而自己的想法反而过于片面。太自我的人往往会扛着一杆大旗:我是在坚持原则啊!且不说这个原则合不合理,要问的是,坚持的是什么人的原则?曾经接受过一位我非常尊敬的上司的观点,他说:什么是原则?所有的原则就是能够把事情做好。可不是嘛,很多所谓的原则其实都是人为规定的,而规定的时候是有具体背景的,如果一直把这些东西奉为圣典,那就只好等着鸡叫再承认天亮了。
雪融化以后是什么呢?大多数人都会说是水。可是搞化学的就可能不这样认为,因为谁都知道雪并不是纯净物,那些溶解在水里的杂质也是水吗?谁说的对呢?那就要看你怎么理解水了。然而答案还不止这些,有人认为雪融化以后是裸露的土地,还有人认为雪融化以后是春天——这是一个多么有诗意的答案,谁能说它不正确呢?
每每看到一些人为一点事情在那里争得面红耳赤就觉得挺滑稽的,其实在争论的时候,何尝不觉得对方的观点有很多合理的成份,之所以坚决不接受,不过是为了面子而已,哪里有那么多绝对真理和不可宽容的谬误!大多数情况下,真理和谬误的差别就是雪融化之前和融化之后的差异,缺的就是那点温度罢了。据说一位政治教师和一位语文教师想量一量一根旗杆的高度,但是旗杆太细,没法爬上去,把两个人难住了。一位数学教师走过来,弄清他们想做什么以后,把旗杆拔起来,放倒,拿尺子很快量好了。数学教师走了以后,政治教师感到莫名其妙,说这人这叫什么工作作风啊,我要的是旗杆的高度,可是他却给我量了长度——高度和长度能是同一个概念吗?世界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的眼睛,是很多遮挡了事物本色的那些光线、气味或者声音。如果我们足够沉着,只要耐心等待一下,事情就会向着我们不曾预料到的方向变化,许多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一位老哥讲起一个笑话,说中国语言里的“那个”是个非常有意思的词,如果你把一些歌词里最后一个词用“那个”来替换,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试了几处,果然有些暧昧,比如“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那个”……这是语言的奇妙之处,应该属于语言学里的语义生成吧,就像“桌子一边坐着一个孩子”如果离开具体语境可以产生很多种含义一样。如果把它引入对世界的理解,也有同样的奇妙变化,好像孩子手里的万花筒,轻轻一转就是另一番天地。一位被误解的老兄很郁闷地说:唉,他只知道我说过这句话,却不顾那时那地那情景啊!
雪融化以后究竟是什么,本来很简单,但是让不同人来解答,就显示出世界的复杂性来。我以为这是好事情,如果世界上都是千人一面,那该多么单调!问题是在我们作出不同解答的时候,彼此要理解他解答的角度,而不是让彼此之间隔着一层说不清是什么的雪。如果一定要隔着雪说话,就只能回答“雪融化以后是那个”了。
2011.5.5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