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
哦,天哪!
立春了,还看不到春天的踪影。
但,从干枯的草丛里闻得到,从寂寞的枝头闻得到,从鞭炮的硝烟里闻得到,从明媚的阳光里闻得到……尽管这个冬天很长,很冷,很多虫子熬不住,很多小鸟熬不住,很多老人熬不住,生命在干冷的寒风里轻轻地飘落了,但是大部分生命还是坚持过来了。坚持过来的生命不是没有感受到寒冷的残酷,而是相信太阳在一天天地向我们靠近,在熬得承受不住时,闻到了春天的气息。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相信苦是可以熬过去的。
天上的小鸟已经非常少了,鸟儿的叫声变成了难得一闻的天籁,然而,如果你的心里装满了阳光,就会发现哪怕只有一只鸟儿飞过,它的翅膀也已经不再像冬天那样僵硬了,即使是一只很累、很饿、很孤单的鸟儿飞过,它的翅膀也像舞蹈一样划着优美的弧线。地上的树也非常少了,风过树梢的涛声曾经那样朴实地伴着我童年的梦,树上的鸟鸣、蝉鸣、蜂鸣,大大小小的虫子在枝干或者叶子上安家落户,仿佛一棵大树就是很多动物的家园,如今几近荒芜。我不知道那些小松鼠、花喜鹊、洋剌子都把家搬迁到了哪里,但我知道,只要还有一棵树活着,它朝南的枝条上就一定会在干冷的冬天里打上一个个梦一样的芽苞,等待春天的信息。树少一些没关系,只要还有人愿意在夏夜躺在下面数星星,听青蛙潮水一样的叫声,它的存在就不失诗意。
那些红着鼻头奔跑的孩子,那些弓着背彳亍的老人,那些嘴里冒着热气吆喝着的商贩,那些眼睛直盯着你颠着搪瓷缸的乞者……现在都已伸展开腰背,感受着阳光的温煦。尽管冬天还有很长很长的尾巴,但谁能感觉不到春天小心翼翼的触须呢?冷不可怕,老辈人都知道“春打六九头”,春天本来就是长在冬天里的小树和小草,难道因为寒冷就放弃发芽吗?
我在东北大河开化时厚重的冰块发出的沉闷的碰撞声里寻觅几乎没有可能抓到的小鱼,我把冬雪融化时挂在屋檐下的冰瑠当作夏天的冰棍儿,我还在松软的泥土上寻找过刚刚露出头来的野菜,在结着冰碴儿的水塘里捉过刚刚从冻泥里醒来的蛤蟆……嚼了一冬天的冻菜和干菜,僵硬的舌头多么希望得到春天的慰藉啊!那时我们总能在第一缕春风里捕捉到欢乐的气息。苏轼说“春江水暖鸭先知”,其实鸭对春天的感受已经迟了许多——它怎么能赶得上贫乏生活里人们对春天的期盼呢!
很为那些在春天的气息已经暗暗涌起时而悄悄隐退的生命感到惋惜,怎么就不能再熬一点时间呢?怎么就不能在将至的春天的鼓舞下再和寒冷对抗一阵子呢?只要一小段时间过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啊!也许最难熬的苦难就在即将过去的那点时间里吧,就在春天已经发出信息的那一小段时光里吧。明天要赶紧把春的消息告诉那些老人、病人和对生活失意的人,让他们去闻一闻春天翻身时的气息,听一听春天醒来的呵欠声。是的,山间的小溪已经断流很久了,可是冰雪融化的嘀嗒声不是应该一直藏在信念里的吗?
20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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