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上翅膀的蜗牛
哦，天哪！

    一直以来，有一只小小的蜗牛在陪伴着我和许多人。这只小蜗牛生活在门前的那棵葡萄树上，为了吃上又紫又甜的葡萄，它从葡萄发芽的时候就开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不管风吹雨打，也不管黄鹂鸟嘻嘻哈哈的嘲笑。贪嘴是有了点，但那种稚拙与执着，让人见了满心欢喜。
    在追寻葡萄的过程中，那只小蜗牛也一点一点地长大了，它在考虑是不是要搁下重重的壳，寻找到底哪里有蓝天。没有人嘲笑它背着重重的壳，却产生了大大的梦想，因为谁都渴望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天空。看着它歪着小脑袋仰望天上的太阳，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感动，也盼望有朝一日它能长出会飞的翅膀。
    我作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的幻想，给蜗牛安上了能够飞翔的翅膀，可心里又弥漫起无边的惆怅，因为我知道，飞翔凭的不仅仅是翅膀。
    我不敢设想长了翅膀的蜗牛会是什么样——也许它从此抛弃了从前的天真与执着，以为葡萄成熟的时候振动双翼就可以得到紫色的甜美，而忘记雄鹰也曾站在悬崖峭壁锻炼冲向蓝天的胆量；也许它会轻轻地掠上枝头，忘记曾经的蜗行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道风光；也许它会和黄鹂鸟并肩站在树梢上，可是却不能像黄鹂鸟那样自由歌唱，从此又为没有婉转的歌喉而忧伤；也许它会飞过原野，飞过湖海，飞过它想去的每一个地方，可是它却忘记了当初的愿望，嘲笑老牛的速度，嘲笑青蛙的闭塞，甚至认为狮子老虎不会飞翔也不能称王，鲨鱼鲸鱼也愧对天空一般辽阔的海洋……它甚至开始鄙夷自己爬行时留下的淡淡足迹，否认自己曾经那样地小心谨慎、一丝不苟。
    长了翅膀的蜗牛还喜欢别人叫它蜗牛吗？它应该要求上帝给它一个响亮的称号了吧？叫什么其实不重要，如果长了翅膀的蜗牛能够像大鹏一样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它有足够理由改叫鲲鹏；如果它能够像列子一样驾长风而游旬日，它也不妨就叫列子；如果它能够像凤凰一样投烈火而重生，它也可以名符其实地自称凤凰。长了翅膀的蜗牛依然被人称作蜗牛固然不当，可是它应该叫做什么才名实相副呢？
    其实我担心的还不是它叫做什么，我担心的是它还要不要那间对它来说沉重却很重要的蜗居。带上这沉重的蜗居，它无力振翅翱翔；丢下这坚硬的壳，它还有勇气“等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吗？
    诗人顾城说“上帝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上帝没给蜗牛一双坚强的翅膀，它却梦想着像轻风一样自由地飞翔；可以自由飞翔的黄鹂鸟是不是在嘲笑过蜗牛的憨直以后，也会突然心酸起来，渴望自己有一个家可以时时刻刻背在身上？蜗牛可能没有用心去想过，黄鹂可能也没用心去想过，因为蜗牛只想要一双翅膀，而黄鹂正得意于自己可以飞翔。这种思维习惯，人也经常有的。
    蜗牛依然在草丛中慢慢地爬行，领略着属于它的低矮的风景，黄鹂依然在枝头欢快地歌唱，欣赏着它高远的风光——上帝安排的秩序条理分明地在时间里运行，只是人的心思捉摸不定。
                                                               201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