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部去散步
哦，天哪！

    浏览博友的文章，看到很多西部的图片，那样的苍茫，那样的荒凉，让人隐隐地涌起悠远的伤感。往西走，我最远只到过九寨沟，没有见过真正的黄土高原，更没见过戈壁和沙漠，只从一些图片和文字上了解一些西部的情况，留下了或凄楚或雄浑的印象。——我希望有一天双脚能够真真切切地踏在那片神秘的土地上，用我的肌肤去感受那猎猎沙漠之风，用我干裂的唇去体验芨芨草和骆驼刺的坚忍，用我的双眼去凝望孤烟落日……西部，是我渴望通过它而理解生命的一个梦。
    我担心，即便我真的站在枯死的井边，真的在聆听信天游的忧伤，真的双手捧起那里孩子粗糙的小脸，我依然不能理解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忧伤和倔强，因为我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我的心里有辽阔的大海、肥沃的土地作支撑，我不可能产生扎根于贫瘠的恐慌，我的西部之梦不过是一次散步，一次安逸过度的静极思动。
    朋友说，看到那里人们喝不上水，忍不住流下了泪水。我想我也会的。当一个生命目睹同样的生命忍受着无边的苦难，当一个父亲看到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的孩子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什么人不会心疼？我想我的泪水里还有别的东西，一种无力施援的无奈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据说一位官员看到一家人生存之窘迫，把兜里的几百元钱全部奉上，感动得那家人跪地致谢。其实不用这样，如果上天把我们出生的地方对换一下，你们也会一样。
    从川西北走了一趟回来，我时常想起那荒寒的碎石山，想起岩石间艰难生长的野草野花，想起在荒坡上寻觅的牦牛，想起绵延不绝的经幡……我理解了为什么那里的人如此虔诚地信仰宗教——当人力改变不了生存的艰辛，能做的事情还有什么呢？仰望深邃的苍穹，或者俯身祈求缥缈的神灵——身在困苦之中，心到那美好的国度里散散步吧。也许人只有感受到处境的艰难，才会变得虔诚与纯净。我的西部之梦是不是正表现了洗涤灵魂的愿望？我不会去流连敦煌，那已是过去的辉煌；我不会去赞美几成化石的胡杨，已经被夺去了生命的坚持不能再作为夸耀的对象；我也不敢直视像勒勒车轮的落日，它也不能温暖放羊老汉心里的苍凉……我要去做什么呢？就是去迎着风沙流几滴清泪吗？
    散步，多么优雅的事情，多么悠闲的心境。叩响城市水泥路面或卵石小径的皮鞋，走在厚重的黄土地上，走在失水的黄沙堆里，还能发出清脆的回音吗？听到潺潺的溪水无所事事地随意流淌，我想水要是能够倒流该有多好啊！看到漫漫荒草需要农民洒药灭杀，我想这草要是长在沙漠里该有多少价值啊！听着吆五喝六的斗酒声，我又想起那遥远的祝酒歌，热情的歌词配着忧伤的曲，唱得人只能大口吞下那苦辣的液体……当我们走在灯光摇曳的街头，走在旖旎的春光里，牵着孩子的小手走向肯德基麦当劳，我们不能去想那遥远的地方，我们宁愿用物质的富足去滋养心灵的荒芜，我们总是假设所有的人都生活得很好，至少和我们一样。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走回遥远的传说，知道帝王一怒可以决定苍生的命运，不禁栗然，或许某一天又有一位神人一怒乾坤为之颠倒，那时遍插经幡的就该是这片曾经肥沃的土地了。给口水喝吧！我们走在西部绿树婆娑的乡间或城市，用凄婉的声音祈求着，那心情肯定与散步不相吻合。
                                                               201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