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与开胃
哦，天哪！

    人的五脏六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不需要查阅资料，猜也猜得出来，但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却未必有多少人深知。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这样一句话：女人爱穿，男人爱吃，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能抓住他们的胃。是否有道理，未作深入考查。但这句话从脏腑之间的关系来透视人生的道理，却是不容忽视的。
    本地有句方言，“你拿我开胃吧？”什么意思呢？转换成普通话，就是“你拿我开心”。开心就开心，怎么又变成开胃了呢？于是寻找许多语境来判断这两个词在方言里是不是完全对等，结论是不完全相同。比如说，“我今天很开心”，就不能说成“我今天很开胃”；“吃萝卜可以开胃”，也不能说成“吃萝卜可以开心”。
    从语法角度分析，“开心”只有比喻义，一个是高兴的“意思”，另一个是“耍弄人”的意思，不论你是高兴还是想耍人，心是万万动不得的，动了自己的心便要了自己的命，动了别人的心是要杀人偿命的。当然，古代另当别论，据说商纣王因为讨厌叔父比干的劝谏，说了一句“听说圣人的心有七窍，不知你的心有几窍”，就把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的心给挖了。还听说徐锡麟刺杀恩铭，心被恩铭的卫兵剜出来炒了吃。这两个人，一个是暴君，一个是权臣，偶尔挖颗心虽然天理难容但王法能容；平头百姓怕是动不得这个念头的，所谓“拿人开心”，不过是占点小便宜，而且限于口头。“开胃”的本义是使人胃口变好，比喻义仅是“耍人”的意思，而且比喻义只能用于他人，不能用于自身，因为它没有“高兴”之意。虽然被别人“开胃”自己并无益处，但是如果能使别人胃口大开，也不失一件好事，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词比“开心”要温和许多。
    从语义角度分析，“开心”更侧重于精神层面，是一种愉悦的快感；而开胃更倾向于物质层面，是一种满足的得意，尽管它最终是指向精神的，但过程却在于物质。这样说来，“开心”一词当属物质基础丰厚的人，否则不是“穷开心”吗？而“开胃”似乎应属于穷苦人的专利，苦到无以言说，彼此逗逗乐，回家多吃两碗饭，养足了力气多干点活——这不知是良性循环还是恶性循环：吃饱了有力气干活，可挣到更多的饭吃，这是开心的事；而干活出了力会吃得更多，就要付出更多的劳动，可能就未必那么开心了。所以有些人很喜欢拿人开心，而大部分人未必愿意给别人开胃。因此“你尽拿俺开胃”这句话里，既包含着对别人寻开心的责怪，也隐藏着被人寻了开心以后的无奈。“穷人难做”这句话真是包含了太多的辛酸，连高兴的器官都跟富人不一样。
    不管“开胃”有没有高兴的意思，我还是更喜欢这个词语，理由有二：一是现在的生活已经基本不再为有一副好胃口而烦恼，相反，倒是有很多人因为对什么都没有胃口而苦恼不已——这个词语也许不久就要从穷苦人的词典里转让给富贵之人了吧；二是这个词语还提醒人们凡事不必太上心，能消化的烦恼就自己消化，实在不能消化的不妨倒次胃口吐掉它，千万别开心不成反而弄得伤心——不是有这么句话嘛，“这种事儿不要用脑子去想，用脚趾头想想就够了”！古人留下的成语里有个“心宽体胖”，其实要想有一副好身子骨，关键还得有个好胃口，不妨造个“胃康体胖”吧。都说科技发达了，没有什么事做不到，我看未必，这开胃的药很好弄，开心的药有几个广告？
    科学历来都是避重就轻的，金属好打造，想飞可以造出飞机飞船；肉体难伺候，谁能让人长出一对翅膀来？胃病好治，心病难医啊！以后的祝福语也该改改了，“天天开心”是句缥缈的空话，不如“天天开胃”来得实在——你想啊，面对那么多好吃的却没有胃口，怎么可能开心？而不开心的人又怎么可能有好胃口呢？
                                                              2009.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