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个额头
哦,天哪!
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在哪里?不是时间,不是空间,不是心理,而是两个额头。如果不能欣赏彼此的额头,即使天天两个额头碰在一起,也永远咫尺天涯;如果彼此欣赏着对方的额头,即使天涯海角、古今千年也会息息相通。古人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今人说“不管双腿如何努力,也拉不近两颗心的距离”。
谁能想到,人生千万次回眸,只为寻找一颗属于自己的额头;谁能料到,一次次东西南北风吹起的发际下,是一个什么样的额头?谁能记清,为寻找最近的额头要有多少次行走?及至读了曹文轩的《前方》,才知道为什么“人有克制不住的离家的欲望”,才懂得总想达到目的地而总是达不到、“即便是还了家,依然还在无家的感觉之中”这个人生悲剧的根源在哪里——人的一生,总需要一个可以与自己对话的额头。
上帝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事者,他在每一个额头上覆盖了浓密的头发,让你找得千辛万苦而又乐此不疲,从垂髫到黄发,一路问过去:你是我要找的额头吗?谁能经受得住多少白眼青眼,谁能经受得住几回沧海桑田,所有人的额头都在变,从日出东隅到晚霞满天。汗水把期待的额头冲出道道沟壑,泪水把眼角蚀出条条花纹,没有人愿意放弃,似乎撒旦施了咒语:不找到那个额头,今生永无安宁!
带着咒语上路吧,唱一支歌给自己加油:
……
因为在一千年以后
世界早已没有我
无法深情挽着你的手
亲吻着你额头……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额头呢?你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你不喜欢老鼠一样的三角形,也不喜欢抓不到边际的浑圆,方形的执拗,梯形的多变……你似乎要放弃了,因为你在想象的过程中发现,世上不是没有可爱的额头,而是你不知道喜欢的额头究竟什么样。
微风吹拂着,一朵朵纤弱的白花在空气中飘荡,那是白了头的蒹葭。目光跟随着那不知何处落脚的种子飘向蓝天,飘过遥远的山岭和季节,然后停留在月光朗照的溪畔。一个身影在溪水里浣洗轻纱,在月色里浣洗自己,那宽阔的天庭反射着月亮的光泽,明净、豁达、宁静、安祥,你觉得你的目光可以在那片白玉一般的额头自由驰骋,你的语言可以在那片睿智的土壤里生根发芽,你的思绪便随着额边黑发的晃动而时明时暗……
撒旦的话是真的。你喃喃自语,静静地站在远处凝望——你不能走近,你担心走动带起的风会把这个影子像蒹葭的花一样吹走;你也不敢走近,珍惜让人变得怯懦。时间像溪水一样潺潺流去,白雾浮起在天地之间,远山虚幻得像海岛一样,近树朦胧得如看月桂,只有那柔和的影子在你的心里轻轻摇曳,只有那额头像一方冰做的镜子闪着淡淡的光,把你的一生映照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愿意醒来,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天国。
2009.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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