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来处
哦，天哪！

    走出人群，站在山顶回望刚刚生活其中的闹市，芸芸众生，熙来攘往。刚刚还在为几棵青菜讨价还价，刚刚还在为别人不小心踩了脚而恼火，刚刚还在为袜子上的一个破洞而暗自羞赧……可现在，一切都离得那么遥远，没有吵嚷的时候，想想这些，竟然觉得挺好的。
    或许俯瞰中的万物都是美的吧。那次坐飞机穿过一个什么地方的上空，不得而知，但见黄色的大地一片惨淡，然而一条河流那么清澈地从中间穿过，黄土地的边缘还有几抹茂密的绿……一瞬间，心里就被感动了，心想：如果可以跳出来看，生活在哪里其实都是挺美的。
    问题的关键是要跳出来。把一切细小的、琐碎的、让我们感到不安、羞赧、惶然的东西丢开，那样讨价还价就成了一种生活能力，踩了脚就是一种人与人的缘分，袜子上的小洞就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多么有趣的生活啊！
    问题在于我们经常跳不出来，我们的视线总是被一些东西挡住——那是些什么呢？李汉荣说：“闭塞、贫困、愚昧，挡住了我的视线，使我看不见人生莽原和思想的大海。”我想不止这些吧？只要想一想为什么而不快乐，为什么而跳不出来，人生就很清晰了：人的一生究竟想得到什么呢？有哪些是可以忽略的？能忽略就忽略吧。而我们经常忽略的却是生活的主体，而让一些细枝末节左右了心情。
    回望来处，红尘滚滚，自是一番热闹的景象，那就是我刚刚深陷其中的生活背景。我不会因为登一次山就超尘脱俗，也不会以脱离闹市而自居。我看到的不是人间的诸般苦难，而是静静地感受苦难中的百般滋味。这种体悟，未必一定要登山，年龄、阅历、对生活的理解……这些本身就是一种高度。站在这样的高度去反思走过的路，看着自己或别人留下的一串串脚印，难道我们只有失落和伤感？就如我们看到孩子为丢失一节铅笔而惴惴，为伙伴的一句责怪而忧郁，为不小心摔个跟头而号啕，我们不会说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对，甚至会认为这也是孩子的一次经历、一种体验。
    当我们把生命的每一个单元都放到人生层面来欣赏，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很美的，比如为吃饭穿衣而奔忙，为荣誉而奔波，为地位而奔走。没有这些挡住视线的东西，人生是不是会变得很空洞呢？有时我在想：我怎么才能站得更高一些呢？那样，我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令人喜悦的，所看到的每一幅人生漫画都充满了幽默。
    我真的很想站到更高的地方来看这个繁忙的世界，回望来处，从世故、势利、哄骗、刁顽、虚伪中也能感受到可爱，从这些世间不齿的劣迹中发现人生的情趣。——那时我还有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不是喜悦的呢？每每想起苏轼的那句名言，“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真是从心底敬佩。不知他是用多少苦难磨砺出的心态，是在多少次人生回望中找到的人生境界。
                                                        2009.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