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时尚
哦，天哪！

    两个朋友喝完酒打赌，赌的是能不能把我从家里掏出来，毕竟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按照我的习惯一般不外出。老朋友说：只要知道是我，他肯定来。新朋友说我看未必。电话打进来，我就去了。快二十年的朋友，好几年没见，说想看看我，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选的见面地点是我最不喜欢的，歌厅。一走进大厅就听到鬼嚎一样的声音。来到包间，几个人正K得起劲，巴掌大的地方竟然弄了两个音箱，唱的什么一时分辨不清，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开始很想聊聊天，可是怎么可能呢，什么也听不见；几分钟以后开始烦躁，再后来就头晕目眩了。我感到奇怪，这样一个折磨人的地方怎么能和音乐混到一起？新朋友赶紧把麦克往我手里塞，我怎么敢唱呢，如果没从局外人的角度听了各个包间的歌喉，没准还能哼一首，既然知道吼出来的声音比野兽的叫声还可怕，为什么还要去吓唬人呢！
    一位陌生的客人大概很习惯这样的场合，一首接一首地吼着，音准就不敢说了，听那旋律全都像说快板，还带着点山东味儿，如果加上点衬字儿，跟《武松打虎》几无区别：
    这些年俺一个人
    风也过那个雨也走
    有过泪  有过错
    还记得那个坚持什么
    真爱过你才会懂
    会寂寞  会回首
    终有你啊终有梦呀在心中……
    我是多么喜欢周华健这首《朋友》啊，早年的华仔在屏幕上依然那么帅气。可是现在听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起山东快书，忍不住想笑，赶紧抓了块西瓜把嘴塞住，免得朋友尴尬。出来以后想想，要想在这歌厅里坐得住，感情是要十分投入的，只有忘乎所以的人才能忽略自己给别人带来的是什么。
    我是个很落伍的人，歌厅没去过几次，看到那个什么“量贩式KTV”无论如何也猜不出它的意思，老觉得里面弄的就是小贩子们卖的盗版碟，更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歌厅都如此。在一些影视上也看过歌厅，风气不太好，总是和吸毒、赌博、作案之类的事联系在一起，但那歌唱得还是有板有眼的。从厦门回来之前，几个朋友也请我去过一次歌厅，大家用歌声表达着留别之情，轻轻地唱着，曾让我泪眼朦胧；几个人还玩起了小花子，独唱、齐唱、轮唱、伴唱，虽然水平不是很高，但很有情趣。现在倒像进了屠宰场。如果那些歌星们来这里听听自己创作出来的歌曲沦落到这步田地，回去一定要改行的。时尚就是把东西弄得不是个东西？就是打着艺术的旗号发泄人的兽性？
    不仅声音震得你发晕，听一会儿还会产生时光混乱。一会儿说要“打败日本侵略者打倒蒋匪兵”，一会儿又说要“送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爱恨情仇的变幻仅仅需要几分钟；一会儿说“东方之珠拥抱着我”，一会儿又说“月儿啊弯弯照娘心，儿在牢中细思寻，不要只是悔和恨，洗心革面重做人”，这感情抖动得你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一会儿说“生产队里开大会，个个把冤伸”，一会儿又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赶上了盛世咱享太平”，谁能搞清楚今天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实在坐不住了，起身告辞。走到街上，初夏的晚风柔柔地吹着，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刚才一个多小时的苦难恍如隔世。我真的落伍了吗？为什么总是对很多时尚如此拒绝？比如不知想表达什么意思的歌，比如内衣长外衣短的着装，比如腿走五分钟的路要开车，比如夫妻之间的AA制，比如孩子对父母直呼其名，比如……
    很多时兴的事情和事物究竟算不算时尚，恐怕还要交给时间来评判，难道刚刚兴起的东西一定就是时尚？莫非给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给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已经不再时尚？莫非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也成了过时货？街头的霓虹灯绕得我眼晕，这个问题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才行。
                                                              2009.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