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高中的一节化学课上，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她说有一天人类的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们就再也不必辛勤劳作了，比如说，我们发明一种机器，从入口送进去干草和豆粕，出口那边就流出来牛肉、牛奶和皮鞋。听了这个神奇的想象，我们异常兴奋，真有那么一天该多好啊，人们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摔八瓣儿那么辛苦了！为了这个理想，我们拼命地学习，希望有一天真的能够通过知识的积累，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
有时候静下来想想，就觉得人生其实是挺可悲的——如果不需要吃饭，我们可以做多少有趣儿的事啊！如果不需要吃东西，动物就不必互相残杀、植物就可以自由生长了，世界上不再有任何血腥气，各种生物不就可以相安无事了吗？没有害虫，我们不需要农药，没有农药鱼类就可在清澈的水里自由的嬉戏，鸟类就可在朝阳下唱着露珠一样的歌声；我们不需要防范野兽和蚊虫的袭击，百兽万禽也不会因为恐惧而远离人类；尔虞我诈成为多余，战争也不再有任何意义……古人说万恶淫为首，在我的眼里，为首的万恶却是那张永远也填不满的嘴巴。
可是又一个残酷的事实告诉我们：能量是守恒的，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造出永动机。妈妈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天，腿实在累得不行了，就抱怨说，嘴巴啊，我天天跑来跑去，不就是为了你这个填不满的小窟窿吗？要不是为了你，我该多么清闲！腿听了以后说，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吃吧！两天过后，腿瘫软无力，明白自己犯了错误，又说，嘴巴啊，你还是吃吧，你不吃我怎么更累了呢？嘴巴说，那你以后不许再抱怨了。真的，从此以后腿再也不抱怨自己的辛苦了，心甘情愿地为了嘴巴东奔西走。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一生劳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就算是为了嘴巴，难道窝头和燕窝的区别就真的那么大吗？我们看到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感到很纳闷儿，一个人为什么会不想做事呢？为别人纳闷儿之后又为自己纳闷儿：我这样风风火火的，还不是和他们一样为了活着？以前我会想，努力工作吧，为自己的家庭、也为人类多创造一点财富。现在我知道那是一种错误——既然能量是守恒的，我们凭什么来创造财富？所谓的创造，不过是参与社会乃至生命界、整个宇宙的物质分配而已，也就是说，我们通过自己的劳动去把别人、其它生物、自身以外的一切事物所属的物质夺取过来，我们进行的一切工作只是一种物质与能量的转移和转化，其实我们是什么也创造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就感到很悲观，劳动竟然就是一种掠夺，而且越是勤劳就越是凶残，而不参与掠夺就不能生存。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怪圈啊！假如我们吃了别人的东西，最后能以同样的能量提供给其它生物来吃，那还是心安理得的。我不知道人的一生要吃掉多少食物、喝掉多少清水、呼吸掉多少空气，然而我们能给世界留下的有多少呢？是的，我们可以降低人格，把自己仅仅看作生物圈中的一个环节，和其它生物一样吸收着也释放着，但是我们吸收的是能量，释放的是熵，是一种降低能量使用价值的物质，作为一种会思考的生物我们不能不想这个问题。这样想下去的最终结果可能只有两个：一是我们停止消耗，也就是死掉；二是我们活着，但要尽可能地减少消耗，用自己的汗水把已被消耗的能量转化为可以利用的能量，从这里，我们或许可以找到一点慰藉，找到一点生的理由。我们还是不要那种不需要养牛也能吃到牛肉、喝到牛奶的机器吧，我们需要流汗、需要艰辛，这样我们才会懂得珍惜。
减少消耗，是我们唯一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情，把一切能节约的东西节约下来，不再吃那些加工过程复杂、损耗大的食物，不要虐杀那些无辜的生命，只食用植物们多余的种子和茎叶，纯消耗的战争和无聊的事情更应该拒绝。做得到吗？我们应该做到。有人可能已经笑了：那我们不是都成了和尚和尼姑？也不是，他们为的是来生，我们为的是今生，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维持得更久远，为了万物生活得更安宁。
2007.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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