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
“笼基”,千年不改(2008年5月31日)
“笼基”,称得上是缅甸人的第一特征,它在你的眼前飘来拂去,你想不关注它都不行。
一个缅人走了过来,习惯地边走边用双手将腰上的笼基散开,抖抖,然后一提,一招,一揪,再这么一掖,手一松,就是掉不下来。
我注意到,笼基上面没有任何搭绊或绳子一类的东西,它其实就是一块桶状的布,一个无底的大布口袋。真担心,它就不会突然从腰间散落下来吗?
雨季里的邦尼亚,山深林密,暴雨频繁。这次施工我们安排的两个放炮点,一个近,一个远。远的是在一个山洼里,要向山下徒步走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两个炮点都需要搭建一个熬夜防雨的竹棚子。趁这两天有空,加紧搭棚子去。
井场经理指了指井场边的一排简易竹棚,让我们去那里找缅工队长李得龙帮忙。
简易竹棚里住的是缅甸的临时工。这些临时工一直跟着井场。井场搬家他们也跟着跑,等井场的粗活做。临时工里也有少数华人,可以请来做我们的翻译。
李得龙过来了,华人,很帅气的小伙子。

安排好搭棚的事情,我跟李得龙聊开了。
李得龙告诉我,他家原籍是云南腾冲,他也搞不清自己的祖上来缅甸时是哪一代人了。家里弟兄六个,他是老五,因为老六在钻井队上班(按合同井场必须配用一定比例的缅甸正式工),他于是也跟着来打临工。井场上凡是有需要临时工做的零碎杂事,就找他联系,于是他就成了这些临时工的“队长”了。
我问他,缅人的笼基无绳无扣的,这么一绕,一揪,能扎紧吗?会不会掉下来?
李得龙告诉我,“笼基”是广东话,我们称它为“纱笼”。笼基是不会掉下来的。但小孩子动作不熟练,有时会掉下来的,他自己小时候就掉过。由于他现在身上穿的不是笼基,所以不能给我示范。
李得龙告诉我,笼基里面是不穿内裤的,男女都一样。洗澡很简单,蹲在地上冲冲澡就行了。他指指远处的树林说,那里面有一个小水塘,傍晚大家都去那里洗澡。洗澡时也不脱下笼基,洗完澡穿着潮笼基回家再换。女性洗澡时会带上一件干笼基(女式的称为“特敏”),洗完澡,先在外面罩上一件干笼基,然后从里面褪下潮笼基。

这是山民在林中的沐浴处,此处是山泉。
原来笼基里面没有内裤。我立刻联想到了一个成语:“纨绔子弟”。
据说汉代时,普通老百姓下身也只是围上一块布料,里面是没有裤子的。只有富人家的孩子才会在里面讲究的穿上裤子,而且还是丝绸的“纨绔”。
看样子笼基这种服装真够原始的了。
后来,我注意到,山里的缅人平时外出都习惯搭一条备用笼基在肩上。大概节俭的缅人将布料尽量不剪裁,是为了使它具有更多的用处:缅甸气温高,每天都要洗澡,首先它是换身“裤”;夜晚遭遇风雨时,可披身御寒;斜扎肩上可做为物袋;妇女顶东西时用它垫在头顶;好象妇女斜扎肩上还可用来背孩子,等等。相当于我们所说的“出门带根绳,万事不求人”。
这应该是真正的“低碳”概念了。
或许有一天,地球上不得不“低碳”(而不是像现在人们只是在作秀般的提倡“低碳”)时,缅甸人简约的生活模式就是大家争相模仿的时尚了。

这个妇女背着孩子,在山上采集野生的小西红柿。

踢藤球是缅人喜爱的一项体育活动。缅工们闲暇时在踢藤球。注意,此时他们身上的笼基都紧紧地收在腰上了。

山民头顶着采集来的野生植物。
下午,去山洼处的炮点上踏勘。
天色将晚,我们一步步的走在返回井场的坎坷山路上。
夕阳渐渐地挂不住了,在森林中留下最后一抹惊艳。
很快,暮霭降临,山势起伏沟壑纵横的寂静森林里立刻显得神秘空灵起来。
一阵说笑声从远处传来,山路那头出现了一群穿着笼基的山民,那是我们白天在路上见到的修路的山民收工了。
说笑声渐渐近了。他们在幽暗的光线下与我们招呼,惊奇的眼神里充满了淳朴和热情。
井场的杨监理曾经跟我们谈到过这些山民,他说这里的山民和善恬静,生活节奏慢,干活也不紧,经常见到他们在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去山顶拜佛,活得天然朴实。山区闭塞,很多人甚至连他们自己国家最近在沿海一带遭受了热带风暴灾害的事儿都还不知道呢。
眼前,面对着这些与我们语言不通,穿着原始简朴千年不改的笼基,无忧无虑的打闹着的山民,加上四周昏暗朦胧的原始氛围的烘托,我顿时感到自己似乎来到了古代。
想想也是,这里的山民一直原始封闭,“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你说古代的山民和千年后的山民能有什么大不同呢?
在“古代”的时光里,我们擦肩而过。我目送他们,直到婆娑摇摆的“笼基”们消失在黑漆漆的山道上。
四周萤灯闪闪,秋虫唧唧,突然,我的脑中闪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山中暮色

修路的山民




见到我的镜头瞄过来了,她的习惯动作就是重新拢一拢纱笼。

她又散开纱笼,重新“包装”一下了。这相当于我们常常重新提提裤子,整理整理。



围观我们的井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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