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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告:8月2日晚19点35分,中央六套(电影频道)播出根据我的小说<我们的战友遍天下>改编的电视电影<军人本色>.
我的恩人在天堂
------八一节的怀念
衣
向东
因为今年的"八一"是建军80周年,各种纪念活动轰轰烈烈展开了,追忆我军走过的艰难岁月.作为一个老兵,在这样思绪缠绵的氛围中,我难免要思念自己的战友,想一些兵营里的亲历.虽然离开兵营还不到两年,可我觉得军营似乎离我很遥远了,还有那些口令声......
想到兵营,自然想到我在天堂的恩人,刘政委.
1991年从军艺毕业后,我回到老部队,就被下放到老连队,也就是我当新兵时候的连队.在军旅生活中,我从老连队八进八出,可以想见这当中有多少辛酸和坎坷.我原来想,这一次我怕是不会再走出老连队了,于是我就把自己心爱的书,都打包托运回老家,只留下一床军用被子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我睡在战斗班,睡的是高低铺,快三十岁的人了,依旧站岗放哨.老连队的人几乎没有认识我了,那些孩子气的新兵,总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看一件出土文物,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叫老同志?太老了.叫班长?我又不是.
我就是连队的一个怪物,在孤独和沉默中,等待结束自己的军旅生涯.
1993年,上级突然对我们团的党委班子大调整,8位常委一个不留全部处理掉了,上级对班子的定论是:这是一条破船,到处在流水.就在这个时候,刘政委从另外一个团,来收拾这个乱团子.后来我听说,刘政委上任没几天,就跟宣传股打听,说有一个叫衣向东的家伙,还在不在这里?当时宣传股长很吃惊,以为刘政委认识我.其实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这个人重视新闻报道工作,看过我不少的稿件.那时候我们团的新闻报道是倒数第三,他想把这项工作抓起来,于是想到我了.听说我在连队,他很吃惊,说这么一个人,怎么放在连队了?马上调上来.
但很快,宣传股长告诉刘政委,衣向东坚决不上来,刘政委有些吃惊,到连队检查工作的时候,专门找我谈话.见到我的第一面,他笑眯眯地说,你就是衣向东?早就熟悉你,名字如雷贯耳(他有些调侃),为什么不上去?我说自己身体不好,上去也不能写稿子了.其实我早已心灰意冷,还有不到两年就要转业回到老家,我去团里有什么意思?刘政委说,身体不好不要紧,你可以不写稿,带几个报道员,给他们指点指点行吧?我还是没同意.之后,他又专门到连队找过我一次,我还是赖在连队不走.又过了一周,连队的司务长找我说,你的伙食关系早就转走了,你不能老在我们这儿吃饭呀?
无奈,我只好去了团部报到.我跟刘政委有言在先,我只是为他一个人干的,只要他调走了,我就走人.那时候我已经预感,已经当了好几年政委的他,到我们团只是过渡.他说可以,希望我用三年的时间,能把团里的新闻报道从倒数第三,成为正数第三名.
事实上,我只用了三四个月,就使团里的新闻报道,成为北京武警总队第一名,并成为全武警部队新闻报道先进单位.这让刘政委很吃惊.有一次他跟我聊天,说我认识你太晚了,不可能给你提干了,很遗憾.我说没关系,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那时候,我是全团唯一可以随意穿拖鞋出入他的屋子,可以在他床铺上随意躺卧的人,我成了他的忘年交.他没事的时候,就打电话让我去他屋里聊天,下部队检查工作,也要带上我.
只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让我叫他大哥.
我的缺点很多,从当兵就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告我状的始终没有断过.但是刘政委到团里后,却成了我的挡箭牌.我因为晚上写新闻稿子,还要给团里写一些材料,所以经常熬夜,基本上不出早操.有人跟刘政委告状,刘政委说,你要是晚上能给我把材料写出来,也可以不出操.还有一次,东北一家杂志的编辑到北京找我约稿,正好我们武警报社一位记者,也跟这家杂志社的编辑认识,于是跑到我们团看望编辑(他也是这家杂志的作者).刘政委就在团里安排了晚宴,招待武警报社记者和杂志编辑.席间,武警报社记者说起我了,说衣向东这人文笔是不错,可就是太牛气,也很散漫,等等.刘政委当时就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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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谁没有缺点?你没有吗?衣向东是有缺点,可是他的优点远远大于缺点,他是一个很敬业的人,干工作玩命,我们不能老是盯着人家的缺点不放.后来,杂志社的编辑把这些话告诉了我,我当时听了很感动,觉得跟着这样的领导工作,累死都值得.
1993年冬天,我妻在老家生病,想让我回去一趟,因为工作忙,我没走开.刘政委知道后,当即给正在合肥带兵的杨副政委打电话,让副政委顺路去我妻子那里看看.副政委去了之后,看到我妻子在租赁的小屋子里生活的境况,很感动,当即给刘政委作了汇报.刘政委指示杨副政委,将我妻子带到了部队.大年三十晚上,刘政委到了我临时居住的地方看望我的妻子,那个春节至今珍藏在我的记忆中.
1994年,刘政委调任北京武警总队政治部主任,正师职.我也开始准备离队了.就在这一年底,总部突然给了北京武警总队3个转干指标,总队政委\总队长,还有刘政委三巨头(他虽然是主任了,我仍习惯叫他政委)的司机被列入名单中.我没想到,刘政委没给司机转干,却把这个指标给了我,一夜之间,我从一个老兵成为一位上尉警官.1995年1月,就成为我命运的转折点.
也就是在1995年,总队有一条混蛋规定,不允许未随军家属在北京居住,不允许未随军家属在北京打工,一些偷偷在外面租赁房子的干部,都受到了处分.当时我妻子也在外面租赁房子打工,有一个周日,我带着妻子去刘政委家里看望他,他说,在外面租赁的房子?我说是.他说,我知道你的情况特殊,可没办法,规定不是我一个人制定的,你们注点意,别让人知道了.我当时心里一热.
1996年2月2日,是北京武警部队历史上是黑暗的一天.这一天,警卫人大副委员长李沛瑶的武警士兵,因偷窃被副委员长发现,竟然丧心病狂地将副委员长杀害,制造了惊天动地的大案.从武警总部司令员\政委,到北京总队总队长\政委,一串的将军被免职.当时刘政委就主持了北京总队的日常工作,等到新上任的政委到任后,刘政委由政治部主任改为副政委.这期间,针对杀害副委员长的事件,在部队展开了一些列调查,查出很多问题,其中牵扯到了刘政委,因为他就是从出事的那个团调到我们团的.我听到一些风声后,就给刘政委打电话,他很真诚地跟我说,你相信我衣向东,前几天组织还找我谈话的,组织已经告诉我,经过调查,我没有一分钱的经济问题,没有一点政治问题.
就在这次通话的三天后,我就得到了刘政委开枪自杀的消息,诊断结果是精神抑郁症.再之后,各种议论铺天盖地,但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坚信刘政委的话,他是清白的.我知道他内心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他是完美主义者.
他的死,给很多事情画上了句号.
刘政委的追悼会,我没有去,因为我知道在现场,不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而那种场合,又不是我放声痛哭的地方.别的干部都去参加追悼会了,我一个人躲在宿舍蒙着被子嚎啕大哭.
我记得提干后,刘政委曾经跟我说,衣向东,我一定要把你打造成优秀的部队政工干部.那时候,他只是知道我会写材料,会写新闻报道,知道我是一个跟他一样有思想有独到见解的人,并不知道我会写小说.
一晃,刘政委去天堂9年了.请原谅我吧刘政委,至今,我一次都没敢去家里看望老嫂子,因为我不知道见了老嫂子,该说些什么,我无法面对老嫂子的眼睛.我能做的,就是把你的照片,供在书房,日夜与你面对,与你交流,任泪水尽情地流淌.我的大哥呀,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
,多么想你,有很多很多的话,我想跟你说.....我没有成为你希望的部队优秀政工干部,却成为一个个体写作者,不知道你是否满意?
你在天堂,我在人间,我与你对视.
我知道你希望我做什么样的人.在这个"八一",我向你发誓,好好做人,勤恳做事,永不懈怠,决不让你在天堂失望!
大哥......
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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