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主干与支脉

                               衣 向 东

    正确处理好小说的主干与支脉，是一个小说家必须要做的事。所谓主干，就是小说的脊梁。说得通俗一些，就是小说的大故事走向，小说的矛盾焦点。支脉就是一些旁枝旁叶。

    但注意，支脉永远是从主干上生发出来的。形象地比喻，二者就是一个大树，主干是树本，支脉是支叉，树本不壮实，支脉很难繁茂。

    通常一部小说（主要指中篇和长篇），我们首先要看讲了个什么故事，这个故事讲得是否一波三折，美丽动人。主要大故事中的主要人物，自然成为决定主干能否立住的关键。说穿了，小说的成功就是塑造人物的成功。在这里，我还是用自己的小说《阳光漂白的河床》举例子（我没有用名著举例子，是觉得有些读者未必把一些名著都完整读过，而我的这篇小说，就在我的博客内，可以随时看）。

    “河床”是讲述了一位农村母亲跟城市儿媳的矛盾纠葛，但这对婆媳的矛盾，不是过去我们常见的因为贫穷引起的，比如为了钱、粮、物。也不是因为住在一起时间久了发生语言摩擦，而是传统观念的碰撞，是一个传统文明跟现代文明的碰撞。

    母亲虽然有病，但一直有毅力活下来，因为她等待自己的孙子出生，儿媳没生育过，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母亲就是要把自己养育孩子的经验传授给儿媳。因此，母亲觉得自己有活着的理由和价值。但是，儿媳真的生孩子后，母亲用自己那一套养育孩子的经验带孙女，却遭到儿媳的反对，从儿媳的言行中，母亲感觉到自己没有任何用处了，因此她默默地离开城市，回到老家，不久就离开人世。

    这就是小说的主干，母亲跟儿媳的矛盾是小说的矛盾体，矛盾点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牢牢抓住孩子这一点去写，大故事方向不能变。比如，孩子没出生的时候，母亲期待子自己在带孩子方面大显身手，把期望值提得很高；第二，孩子出生，母亲不卫生，不按照儿媳的科学办法养育孩子，争吵；第三，儿媳通过“我”，逼母亲离开，母亲最初没听明白，依旧热情很高，后来明白了，内心绝望；第四，母亲回家，惦念孙女，一次次打电话，因为电话，又引起新的矛盾；第五，儿子为了让母亲看一眼孙女，带孩子回家；第六，母亲要死了，孩子依旧不让母亲亲吻……孩子的每一次变化，都牵动双方的新一轮交锋。

    但是，就像一棵树一样，如果只有主干，就干巴了，必须有茂密的支叉映衬才好。也就是支脉。

    这篇小说的支脉有两条重要的，一是儿子，二是邻居沈阿姨。

    儿子“我”，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是仅次于母亲和儿媳妇阿芩的二号人物。“我”是否成功，决定小说的丰满度。小说写了我的内心矛盾，一边是自己的母亲，另一边是要白头到老的媳妇，是女儿她妈妈。“我”本身是一个矛盾体，他来自农村，有着传统文明的滋养，而生活在城市，受到了现代文明的熏染。媳妇带孩子的方式没错，但母亲也是深情一片。所以，儿子在媳妇面前忍气吞声，在母亲面前深感内疚。当母亲在生命最后时刻，仍念着孙女，想亲吻孙女一下（注意，这还是抓住矛盾点，即是围绕孩子做文章），孙女不答应，说：“她不是我妈妈，我就让我妈妈亲。”于是，儿子主动把自己的脸凑到母亲嘴唇上说：“妈，亲亲你的儿子吧。”母亲的嘴唇动了动，便永远离开人世。这时候，儿子（小说中的我）完成了自己在小说中承担的使命。儿子这条支线感人了，给小说增色很多。

    再说沈阿姨。沈阿姨跟母亲一样，是从农村到城市儿子家住的。沈阿姨的儿媳对她特别好，可就是不给她生孙子，是丁克家族。因此看起来幸福的沈阿姨，其实还不如母亲，尽管母亲因为养育孩子的方式，被儿媳奚落，但她怀里已经抱上孙女了。母亲理解沈阿姨的心情，尽管知道儿媳最讨厌别人亲吻孩子，还是偷偷把怀里的孙女，“借”给沈阿姨抱一抱，让沈阿姨亲吻。在这里，通过沈阿姨的失落，写出血脉的断裂（亲情），是我们当今文明的最大缺失。通过母亲跟沈阿姨的交往，写出上一代人的最朴素的情感。如果抽去了沈阿姨这个人物，此小说大失风采。

    当然，支脉就是支脉，决不能喧宾夺主。就像一棵树，如果支叉过于强壮，就把主干压弯了。我在看一些初学写作的朋友的小说时，就经常看到这样的问题，作者在写支脉的时候，写高兴了，刹不住车，结果就鼓出了一个大瘤子。拐了好大的弯，最后回到主干的时候，蔫了，没多少事情就结束了。这就是没有正确处理好主干与支脉的关系。

    要明白一点，所有的支脉，都是结在主干上的葫芦瓜，不能跟主干没联系。很多初学者，写了一些不错的支脉，可惜跟主干联系不大，也就成为多余的瘤子。支脉的作用，就是丰满主干，使其更加楚楚动人。

    因此，在动笔写作的时候，要大致有一个主干与支脉关系的轮廓，免得写作时走偏了。

    但愿读者能从中找到一句对自己有用的话。

[赘语:很久没写创作谈了,一是事情太多,静不下心来;二是怕自己经验的东西,会影响读者的写作.但每天看到很多读者上来,心里觉得应该给他们点什么.哈哈,朋友们说是粉丝,甚至建议我的粉丝们通称衣服.其实我把读者都当成了朋友.面对关心我的读者,我能给什么?也就是自己的一点写作经验.不管是否管用,心是诚实的.但愿能有片言碎语,让朋友觉得管用.再次声明,上述文字,纯是个人体会,没有对错.]

[多位读者提出,说本来心里有很多感人的故事,满心的冲动,可是拿起笔来写作的时候,写着写着就写不下去了.我想下一次的创作谈,专门谈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