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岐的章草艺术
西岐好章草。
章草者,汉章帝时创立的一种书体。这种书体专用于给朝廷写奏章。当时的书法家史游、杜操、张芝便是这种书体的代表人物,各留有《急就章》和《千字文》。西岐曾不辞辛劳,一一临过。
章草与相邻的几种书体的关系是:章草从隶书中拓出,行草从章草中拓出。章草便是两者之间的桥梁。章草笔画有它相对简洁的一面,但有些字的模样却有点“怪诞”,令人难认、难写。章草又要求“字字有来历,笔笔见功夫”,可见这种“皇家字”还有些“霸气”,所以,今天圈子里敢碰这种书体的人极少。记得欧阳中石先生说过,章草是一特殊学问,必专门攻之方可。
我问西岐何以好写章草?他举了不少写章草的名人某某,还有某某,说这些人都是学富五车。其中有一个人是沈从文。他的小说、散文为西岐所崇拜,于是这位天性中就爱好章草的人,爱屋及乌,更加惊叹他找到章草的得意!他一练就是十年,凡他找到的名人章草,不无做过细法的研习。如今他能默写的章草个字,不下一、二千个,其书写功夫亦真!
“功夫何在?”有人问正在挥笔书写的西岐。
他笑笑,一手在额头上一抹,再一摔——汗也。
其时,他正在给我写“乐在其中”的斗方,何以累出这把汗来?他幽默地说:“鼓闲劲鼓的!”
我俩相视而笑后,我问他写的“乐”字,“乐”得像展开的两只翅膀在飞,有来历吗?
他一本正经地说:“有呀!您知道王蘧常么?他曾是复旦大学教授,对章草有他的贡献。我临过他的千字文,他的乐字就是这么乐得‘飞’的”。
“噢——!”我惊叹,惊叹他的学问之丰,我佩服,佩服他是有手有心之人,我疑问,疑问皇家的章草将路子把得这么严实,西岐何以能有创造?
论起创造来,他说这是他每天都在拷问自己的一个话题。
如前所说,章草是给朝廷写奏章用的,专供御览,要求快捷易读,所以章草就有了它独具的规范,不容书写者心血来潮,任意发挥。但西岐自小打下了良好的楷书基础,后来又学草书,继而进入十年磨一剑的章草修炼时期,光“千字文”就习练过数种之多,再加之他聪慧过人,写一方字,可博采众长,挑选多种章草字体,容入一方,达到整体和谐之美,此其一。按章草之律,字不盈寸,字字又不得相连,但西岐凭着自己见多识广,在寻找一套能为当代人欣赏的章草书体。想让章草在历史上的呆板、木讷之气消散,使它活起来,进入寻常百姓家。他说,在这里,不能像蜻蜓点水,敷衍一下当代人的欣赏习惯,而要做出扎实的工作。比如,仅字要大一点,就非下苦功夫不可,因为字大不易掌控;易散,则失去章草的端庄之美。西岐每日无不练字,练字最大者可如斗大。他写一方章草,尽量调节字的大小,显示出起伏跌宕之美,此其二。西岐认为不论从事什么艺术,都要体现自己的内在思想,文化涵养。他写过文人与书法、帝王与书法、僧侣与书法、美酒与书法等系列论文,以提高他的书法学养。他说,赵孟頫是他下一步追慕的榜样,从文人书法角度视之,除去刻帖中的呆滞与僵化,变朴拙为灵动,进而赋予“雅化”之用笔,达到姿致变化美轮美奂,给人以水到渠成灿然成章之美,更显文雅生动,化古而生新。除此之外,他还写小说,写散文,又绘画,又雕塑,以提高他的艺术学养。他说,他是用他的全部学养来支撑他的章草书艺,此其三。西岐的章草终于有了自家的面目:端庄、沉着、率真、自然。

西岐曾是我的高中学生,他那时就绘画,练字,写小说。今天,我欣赏了他的章草,又读了他新出版的五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金城关》和《大周原》,文字浩瀚,精彩纷呈,内心不由得感叹:李西岐,好大一棵树啊!
——著名作家,原《延河》主编 徐
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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