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拐点
李西岐
他这个人有点内秀,工作起来比较认真,属于领导叫干啥就干啥的角色,只是有时还有点一根筋,即使受了委屈,表面上不说,心里却暗暗较劲。
他这个人先是在一个团级单位的政治处当干事,能写能画,也算得上是个笔杆子。因此,他被选调到大军区后勤政治部,又当了三年干事,工作成绩还算说得过去,因为参于成功侦破一起“骗枪案”,还受到通令嘉奖。期间又上了书画班,业余习字作画,大约还在军区机关书画比赛中获过奖。
人生的拐点出现在他31岁那年。
机关干部评定职位,一个处只有一个晋升一级的职位名额。这个处5个人,除处长外,4名干事,每人只有四分之一的机会。两名老干事,一个是1969年入伍,正营职;另一个是1970年入伍,副营职;另两名都是1972年入伍的,一个是副营职,一个是正连职。一开始,几名干事在处务会上表态,让职务最低的这次先调职,似乎“狼多肉少”的难题迎刃而解,一时还成了其他处室效仿的榜样。
一次,二次,正连职干事签表上报,似乎板上钉了钢钉。
事情的拐点出现在最后一次。先是72年入伍的副营职干事带着老婆在几个部领导家里走动,听说他还抹了几把眼泪。紧接着,那位69年入伍的正营职干事和70年入伍的副营职干事心里也犯嘀咕了,若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虽然说是“僧多粥少”,但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接下来,评职最没悬念的处却乱成一锅粥了。论资排辈不行,那就论功行赏吧。于是,4名干事开动脑筋挖空心思回忆自己的“丰功伟绩”,正连职干事先矮了三分,何故?他知道自己是4名干事中进机关最晚的,只好咬碎牙齿硬咽到肚子里,心里却是十分不服气的。更使他想不到的是与他同年兵的这位同姓干事,竟以他在军报上发过几篇“豆腐块”文章作为晋升的资本,到处炫耀。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正连职干事,他翻箱倒柜,找出上高中时和在部队后就发表过的几篇散文,准备决一雌雄。谁知,他思前想后,一是底气不足,二是从大局出发,只得把稿件又放回抽屉里,彻底地交械投降了。
他们处这次争执不休的评职结果,出乎部机关所有人的预料,最终名额调剂给其他部处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半年后,也就是1985年下半年,处里4名干事各晋升一级,顿作鸟兽散,分别调整到陕甘两省基层部队任职去了。
这位正连职干事晋升为副教导员,当了军区后勤部机关汽车队的主官。
离开了以文字为业的机关,他甚为无聊,每每想起那位同年兵本家的羞辱,他就忍不住拿起笔,便有了和赵本山小品《不差钱》中y蛋见毕姥爷一样一样的冲动,暗地里便产生了当作家的阳谋。
他这个人确实内秀,文字底子不错,小时候虽则调皮捣蛋,学习却很优秀,且读过大量的文学作品。且在上世纪七十年末便有少量的诗词与散文公开发表。他彷徨了许久,继而在文字中找到了一试身手的契机。一次开会,他灵感顿显,心血来潮,在会议议程表后面龙飞凤舞,不到一小时,就写了一篇小说《儿子住大间》,抄写后寄给一家晚报副刋,翌日后就急不可待地每天等报,看是否登载有自己的名字,十天,二十天,一个月过去了,泥牛入海无消息,只能唉声叹气,罢了罢了,自知不是弄文学的货色,心也灰沓沓的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这个人的老婆看报纸,说报纸上有个名字跟他一样。他心不在焉地找来一看,哈哈哈,有点像中举的范进先生,顿时热血沸腾了,紧接着便有了和赵丽蓉类似的愤慨,奶奶的个嘴儿,我这一下子起码能顶他十几个“豆腐块”的。
接下来,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压抑了太久的跳跃的激情与燃烧的生命力得以释放,蓬勃的雄心伴随着骄傲的壮志一起疯涨,即使面对未来官场的茫然都可以忽略不计,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拴在文学这架马车上,即使拉磨拽粪也在所不辞。此后的岁月里,他文学创作连篇累牍。从戎20载后,命运的又一次转折使他恼羞成怒,义无反顾地放弃了团职和从事军区专业文学创作的机遇,转业地方工作。又过了几年,他虽则工资待遇很不错,最终还是舍弃不了文学梦,再一次拿起了笔,开始了近似疯狂的文学创作,涉及小说,散文,书画,雕塑及艺术评论,各有建树。迄今为止,有400多万文字散见于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并正式出版了七部文学著作,四部小说集,三部散文集,还有几部准备出版。他的人生目标是这辈子写十本书,呜呼哀哉时正好当枕头,还能够给唯一的女儿省下一笔买枕头的钱。于情,划算;于理,双赢;好事成双,何乐而不为呢?!
上帝派每个人来到凡世间,他老人家总是先让人们吃苦受累后,再给他(她)安排一样最适合的职业,无论达官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一面在阳世上一样的体验人生,一面在人群中找到实现自我的价值。然而事与愿违的是,有许许多多的人竟然一生都没有找到自己喜欢并适合的职业,所以每每徒生烦恼,郁郁寡欢。他常常窃喜,官场的阴差阳错,却使自己终于找到喜爱的事情,是幸运,也是必然。他如今已年过半百,写字,作文,绘画,自娱自乐,业余生活挺丰富多彩的,人到中年,一满成了整天坐在家里的正而巴经的“坐家”。假如没有这个爱好,他真不知道余暇的日子该咋个过法。
偶然之间,他像冯小刚导演的电影《手机》中的葛优——“有点想念费老”。毕竟是曾经一块工作过的同事,他时不时地也有点想念那位当年的伙计。
这个人叫李西岐,就是在下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学作者,一个整天坐在家里舞文弄墨的半茬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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