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神甫说“我亲爱的孩子们”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没有读过《莫奈传》。可我有时会看这幅画的——我喜欢画面上那层叠在半空的橙色，以及海面上那一束阶梯式的鲜亮的橙色。我更喜欢画面远方那些有些混乱的蓝色笔道，它们就像捕鲸船一样，我偏执的认定。
    因为，此时的我正在回想麦尔维尔的小说《白鲸》——书里面的每一章标题上方都有一张插画，是黑白色的。而那些插画在我的印象里，却永远是蓝色的——蓝色的暴风雨，蓝色的小教堂，蓝色的神甫说“我亲爱的孩子们……”蓝色转帆索，蓝色的亚哈船长……除了白鲸那一大片不可以更改的白色之外——其余的全部是蓝色。
    南塔开特人是红种人，他们生生世世靠捕鲸活着。他们光着身子，皮肤就像《日出印象》中的海面一样反光。他们中间，有的人会很早死去，可能才十八岁第一次出海就没有回来。有的人会活到很老，老的如同《圣经》中的先知……
    真的，让我紧张啊，我读《白鲸》以及我的回想。
    其实，《日出印象》与《白鲸》没有任何关系。
    这只是我的心理秘密——当小说爱上油画，或者当油画爱上小说。这是两个我——爱小说的我与爱油画的我，在我的写作中相遇。规定性的因果关系，是康德提出的——原因与结果同时存在，结果是必然的。在小说与油画之间——我很必然。而我的偶然，离群索居。但它们终会来到我的房间里的，它们作为我的词语来源而起作用。它们在我的经验之外，它们往往是一种先验或超验的“致使”，或是“无中生有”。
    ——它们是我的紧张！
    我紧张着，我一边打字一边能感觉得到——我为船长吗？不是！我为白鲸，多么白的白鲸啊，超过了我内心所有的蓝色。莫奈！你的白色呢？在光里吗？我能从你的颜色中将光分离出来吗？可我能从南塔开特人中，进而从人类中，分离出白鲸！
    ——我无比同情白鲸，这是我的最后感受！
    它是大海里的唯一，它聪明而有感情，它没有爱人和孩子。它单独与人类对峙，它绝不会被捕获而身受重伤骤然消逝。它在消逝前，把头转向太阳，它转得很慢很慢——它也拜火！
    我也拜火——我的太阳，我的爱！
    神性的白鲸啊！
    “上帝就造出大鱼。”《旧约》
    “请问阁下，人间有什么东西可以同它相比。”埃德蒙•伯克向议会介绍有关南塔开特捕鲸的情况。（这是英国政治家埃德蒙•伯克的备忘录，不是小说内容）
    “接着，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这是小说最后一章里的陈述。
    《日出印象》——就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日出印象》，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http://s11/middle/4a94253at8cabc0f17f7a&690

                                  莫奈油画《日出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