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2)

张立勤

　　　　　　制造和举行这样的仪式，对于男人的意义，是什么？

　　　　裸女们为谁而跪，为自己的性别吗？她们是罪跪？还是拜跪？

　　　　　为什么一个女人去挑选一个男人然后领走那个男人？

　　口令？

　　菲德里奥！

　　哈佛医生进入史丹尼·布库里克的鬼魅帝国——它神秘、奢华、惊恐、堕落、刺激、放肆……它在现实深处，深到了梦幻还不止——宫殿一样的场所，大群戴面具的男人，大群裸体的美女，他们当众做爱，场面令人窒息——这又是史丹尼的妄为之处！

　　我想到，亚当与夏娃做爱，当着茂盛的植物和那条蛇，那时没有“众”。还有人类初始，生产力极为低下，没有文字，没有许多许多，做爱是否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大到无所谓当众？大到图腾与楔形文字的必须产生？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做爱，当进入了一个房间，便进入了私秘和文明吗？而电影《打开眼界》又分明在打开这一间房间，一间房间扩张的无限大，让做爱回到“当众”。在人类高度现代化的今天，生命本能展示的如此“壮丽”！真叫我无法接受。

　　史丹尼·布库里克在告诉我：做爱与脸毫无关系？爱情在这里不存在？人的社会性彻底被遮盖？人的动物性是人生渴望的终点？大场合做爱与私秘做爱的区别？文明与秩序究竟在针对谁？为什么制造浩荡的仪式？为什么一个女人去挑选一个男人然后领走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语言？为什么用钢琴伴奏？为什么原始本能与现代文明在尼克的手指和琴键中交汇？

 　戴着面具，就可以被许多人围观着做爱？还是做爱就是为了让许多人围观? 是否围观超过了做爱本身? 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建筑之中，生命进行着—次分裂，二次分裂，甚至更多的分裂。

　　——身体是自己的，脸是别人的。

　　电影中还有一句台词：来这里的人，都是要员。

　　史丹尼·布库里克在揭露黑幕，以他自己的方式。

　　现实中真的存在那样的地方吗？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但是，面具！不管是显形的，还是隐形的，它是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的。分裂着的人，才是真实的人吗？一个人分裂的次数越多，越接近现代人。

　　我与哈佛医生一起，进入豪宅。

　　其实每一个人，都进入过，从十分久远的纪元开始。

　　而今晚的进入，需要口令。

　　口令，是选择，是恐怖，也是危险。

　　　　　　　　　　　　　　面具与面具之吻

　　　　　　　　　　　　　　　被发现了

　　哈佛医生被发现了。那个裸体女人说，我替他赎罪。于是，她被拉了出去。哈佛获救回到家，看到艾丽丝的枕边放着他丢失了的面具。艾丽丝在做梦，在放声笑。哈佛走过去，摇醒了她。艾丽丝说，我梦见了一个地方，我与别的男人做爱，与许多个男人……艾丽丝的梦，与哈佛刚刚的经历几乎一样。

　　艾丽丝总是在梦中实施她的梦。

　　哈佛总是在现实中接近他的现实。

　　艾丽丝象征了精神。

　　哈佛象征了肉体，

　　而又不仅是。

　　第二天报纸登出了原选美皇后的死讯，哈佛医生认出了她就是救自己的那个女人。他疯狂的跑到太平间，看到了冰柜中的她——她裸体，极美，没有名字。他俯下脸，往下，再往下。他就要吻到她了——停住！这很合理。

　　　　　　　　　　　　  往下，再往下___

　　　　　　　　　　与我睡在一起的是面具吗？

　　哈佛又跑去找席勒格，他说，是她吗？席勒格说，是。那天，圣诞派对上，哈佛医生被妻子置疑是不是搞女人去了的那段时间，他在楼上席勒格房间。席勒格与选美皇后做爱，她因吸毒过量昏倒，哈佛救了她。这个女人，出没上流上会。在豪宅，她认出了哈佛医生，并救了哈佛。不合理的是，席勒格说，那一晚的事我都知道，她救你是故意安排的，你走了，她也回家了。

　　史丹尼·布库里克，一下子又把我从他的影像的异常中，拉回日常。

　　日常的自己，异常的别人。

　　日常的观看，异常的电影。

　　日常的美丽，异常的美丽。

　　日常的年龄，异常的年龄。

　　日常的我，异常的我……

　　一切都在交替中交替。

　　美丽，加速了一些东西——或生成，或毁灭！

　　美丽，也许不是美丽的！

　　这就是史丹尼，他下手狠毒，一针见血。

　　但他也会留一线的温情给你！他不会让你彻底绝望，这一点你放心！ 

　　史丹尼——我爱你，也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