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知更鸟

张立勤

     还是派克!

    他饰<杀死一只知更鸟>男主人公芬奇.这是他银幕生涯中,一个最具光彩的角色，由此他赢得了奥斯卡、金球影帝头衔。此片获第三十五届奥斯卡最佳男演员、最佳剧本改编、最佳黑白片美工奖.

    三双孩子的眼睛，都那样睁着，睁得沁人心肺。我突然意识到，他们第一次看见了生活！其实，在他们未出生之前，生活就存在了——梅岗城小镇就存在了。孩子们睁着的眼睛，会随着长大而关闭的，像关闭一扇通往神性的大门，这就是孩子与大人的区别。所以，我总想停留在那个木盒子中——那里面有两个小木人，一只旧怀表，一把“瑞士军刀”，一枚金质勋章，两三个玻璃球，两三根蜡笔……那是十二岁少年吉姆的盒子。

    这些玩意儿，来自那个古老的树洞吗？来自那个恐怖的邻居布尔吗？还是来自“凭空”？人这一生，有多少东西凭空而来。我相信，人类至今还未认识到“凭空”其实是一条源源不断的"物质流"。吉姆、斯科特和迪尔，看到了大人们看不到的东西，他们跟随在律师芬奇的身后，他们也跟随着自己眼睛，一天一天的长大。越长大，他们置疑越多，迷惘越多，烦恼也越多。

    梅岗镇的夏季，黑幽幽的漫长，连同那些鬼魅般的记忆。还有这三个孩子，不断地撤腿就跑。他们跑到学校，跑到法院，跑到那座神秘的房子。这是那种拼命的，盎然的，而又动不动就跑的奔跑，这让梅岗城小镇不再那么按部就班，不再那么沉寂如土。

    吉姆跟斯科特和迪尔说：那座房子住着一个叫布尔的人，只有你睡着了，他才会出来。从他的身影看，他有六尺多高，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眼睛是灰蓝色的，牙和脚都又黑又烂。有一天，斯科特像虫子一样蜷起身子，紧贴在旧汽车轮胎的内圈上。吉姆推着轮胎，再推、再推，轮胎便带着斯科特惯性地朝那座房子滚去。他们就是这样接近了布尔：一个巨大的身影，移了过来，又消逝了。斯科特和迪尔撒腿就跑，吉姆被铁丝网卡住。斯科特与迪尔又返回来帮他，但他的裤子被挂在了铁丝网上。

                    你们俩敢跟我去那座房子看看吗

    天很黑，植物也很黑。一种怪异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那声音一响，律师芬奇门前的双人吊椅就在风中摇晃，地上的落叶就大幅度的翻滚。还有夜色，一下子就变得狭窄起来，狭窄到只笼罩着那个吊椅。在那个吊椅上，女孩斯科特曾在爸爸的怀抱里，最后她与布尔也坐在那儿。这些怪异的声音，总与在这张吊椅上坐过的人有关吗？总与一生不该发生的事件有关吗？总与梅岗城小镇的气氛有关吗？然而，不管怎样，这怪异的声音，好像大人们也是听不到的。

    黑人汤姆，每天路过梅拉亚小姐的家，她叫他进去帮她干活。8月21日晚上，汤姆与以往一样被叫进屋去，梅拉亚强行吻了汤姆。之后，梅拉亚还让汤姆吻她。这时，梅拉亚的父亲出现了，汤姆跑了。梅拉亚的父亲打了女儿，又将汤姆以殴打强奸女儿为由，告上法庭。芬奇律师为汤姆辩护失败，汤姆被带回监狱途中逃跑，被卫兵打死。芬奇对儿子吉姆、女儿斯科特说：我十三、四岁的时候，从父亲手里接过枪，打死了一只知更鸟，我有一种负罪感，因为知更鸟在用心唱歌……汤姆是一只知更鸟！谁不是一只知更鸟呢？

                       芬奇为黑人汤姆辩护

    谁也没有妨碍你，或妨碍了；谁也没有告诉你，或告诉了；谁也没有叫你那样去做你那样做了,或没有那样做……总之，你活得好好的，意外发生了。知更鸟的死是一场意外，黑人汤姆的死也是一场意外。知更鸟和汤姆之死，是被明确了的一种意外，那些未被明确的N种意外呢？比如电影中的：布尔和树洞什么的。美国导演罗伯特·马利根在拍一种意外——早先的，现在的和未发生的。意外，每时每刻都可能发生，谁也没有办法事先知道。那么，罗伯特·马利根只有叫镜头提醒人们，谁都不比知更鸟遭遇的意外少多少。

    黑幽幽白天的漫长，加上夏季的漫长，这都与孩子们撤腿就跑的节奏截然不同。每当漫长袭来，话外音就开始了——这是女孩斯科特的声音，低语似的，在茂盛的植物上久久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