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华的诗像武器一样攻击了诗本身
张立勤
在后工业化社会人们变得“超孤独”、“超自恋”、“超无聊”、“超娱乐”、“超物质”的当今,赵丽华用她那聪明而又不乏调侃的个人方式,以其最简单、最日常、最无意义的语言,以及把这样的语言进行了最简单、最日常、最无意义的排列组合之后,向网络示例了“诗的自己”。从而,赵丽华的诗像“武器”一样,攻击了诗本身!尤其是那几首被网友恶搞的“废话诗”,愈具有“武器”的杀伤力。
我认为,赵丽华的诗的方式,是对于读者“习惯了的诗”的一次挑衅。赵丽华不极端不大胆,怎么能命中“习惯了的诗”的要害。网上恶搞,恰是面对赵丽华的诗的攻击的一种承受,一种无奈!赵丽华的诗贴在那儿,没人请你来看,可是你来看了。那么,你不承受也得承受,承受也得承受。换言之,你只能是这样的承受,而不能是那样的承受。承受不了,就急了。于是,诗人与读者终于走到了一起。尽管,这一次的“一起”,有些亦明亦暗,有些态度蛮横,有些头绪混乱,有些荒唐可笑。但是,这就是所谓的现代人“一起在承受”后工业化社会带来的种种困惑的一种体现。
2006年秋,媒体重新聚焦于诗人,这不能不说是赵丽华的贡献。因为,现代诗人已蛰伏得太久,他们被众人也遗忘得太久。历史山重水复,也到了该听听现代诗人的声音的时候了。可以说,赵丽华的诗有意无意成为了这种声音中的一声刺耳的尖叫。但很难说,对于赵丽华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她遭遇了网络。在网络上获得了话语权的人们,对她的诗释放的言词的不吝,也必使她的自尊受伤。再仔细想一下,为什么谁都能够在赵丽华的《一个人来到田纳西》、《傻瓜灯——我坚决不能容忍》等诗中,找到似曾相识的生活滋味和潜在的意识碎屑,以及对赵丽华的诗有如此狂仿的兴趣,这又说明了什么?
赵丽华比一般人在特定场景中,所看到的细微的“现实”要多一点,这是一种分泌般的认知能力,是天赋。有许多时候,诗人写出了越“俗”的东西,越骇俗!事实上,结局就是这样。赵丽华让网友们也在最简单、最日常、最无意义的自己的生活片断中,发现了自己也可以写诗,并且也可以成为一个诗人。这种除了自我发现的亢奋和好玩儿之外,还保留了对于诗人的关注,虽然有嘲讽,有愤怒,有诋毁……但这一系列的现象,都是赵丽华“废话诗”的效应。生活绝对是需要废话的,而“废话诗”是否也是生活的一种需要呢?“废话诗”是后工业化社会的产物,也是对其十分贴切而刺激的注脚。一夜之间,网络就诞生了N首模仿“丽华体”的“废话诗”,正是验证了后工业化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人的心灵处境。
这首诗,无疑闪耀着作者爱诗的光环。他在这首诗中告诉我,他去过“天涯”了,然后他读诗了,再然后他置疑诗了……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一件事情。网友开始对诗关心,这便是赵丽华的诗的途径,这“途径”致使读者的感受力回归——回到身边,回到表面,回到现在时。赵丽华用自燃的“诗的自己”,点燃了“诗的别人”。我看到了每一个燃烧的“跟随”者,脑门上都贴着“现代人”的标签,他们同样需要以其最简单、最日常、最无意义的语言,再把这样的语言进行最简单、最日常、最无意义的排列组合后,以其坦露自己的欲望、杂念和困惑。
赵丽华攻击了诗本身——首先攻击了诗的形式,而固守了一个诗人创造的天性。
我喜欢的赵丽华的诗如下:
《译》
这就是诗在译中所必然面临的命运
这也是我的命运
曲终人散
我肯定是最后一位从观众席中站起来的人
我起身离去
最后看一眼生活
——这被层层包裹的甘蓝
发现它每一层都是一样的
只是越往里剥越干净,越空
《我不能在夜晚的深处醒着》
我不能在夜晚的深处想你
我不能再向你身边移动半步
我再也撑不下去的冰壳
只消轻轻一碰,就都碎了
一片一片的冰
一片一片的裸体
一片一片压痛了夜晚
百叶窗被拍击的一开一合,砰砰作响
我想起身去关上它怕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紧似一阵的雷声
仿佛一群奔马在草原上疾驰
原本茂盛的草地被粗暴的马蹄踩出一个个凹槽
靠墙的一排萱草东倒西歪
可能它们再也站不起来了
像那些未曾成熟的庄稼
它们的损失
将是前所未有的
所有的凹处都盛满了汹涌的水
所有的凹处都被砸击的更凹
我无能为力
静待大雨倾泻一空
迷离中写出如此诗句:
“当大地斜起身子,
这些水会不由自主地流向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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