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员二三事

我是学校中层干部，办公室有个办事员。要好的朋友开玩笑叫我科长，顺理成章叫她科员。她脸色很白，纹着眼眶，显得眉目如画。她穿着打扮很考究，前卫新潮。办公桌抽屉里，放着小镜子，出门前总要照照，以最美好的精神面貌展示给大家。她介绍自己名字的时候说：“雯君。雯，晴雯的雯；君，王昭君的君。”我纳闷，不是学科任课老师，怎么懂得许多名人名著？

她手脚利索，无论文字、数字，还是表格、图形，都三下五除二，立马完成。个别教师工作摸摸索索，往往被她取笑“这种人日常工作，肯定来不及”。她完成任务后就读书。办公桌上古今中外名著，从不绝迹。那时候，没有百度，她常问我古典，问罗敷采桑，问陆游唐琬。有一次问我“薛涛笺”，我告诉她是“唐朝才女薛涛自己做的彩色信纸”，她赞叹我“到底是老法师！”

有时候看书看久了，就拿出瓜子偷偷吃。我阻止她：“这是闲散的表现。同事或家长来看到要嘲笑的。”她说：“听到敲门，我一下就把瓜子撸到抽屉里了。”她就是这样任性。

她到教育局开会，我吩咐：“有紧急任务布置，你立即返回；没有限时限刻的工作，你就明天来上班。”她感激我让她借机放松，第二天上班往往带些我喜欢吃的食品来。小麻球、桃酥饼，都有。有一次，带了一袋洋糖京枣，我现在还记得那久违的味道。

那次，我要为日本朋友上书法课，她帮我购置笔墨用品，协助我制作字帖，忙得下班时间也忘记了。我去上书法课，她留守办公室，写满了好几张纸的“君”字，而且写得有模有样。原来，我那天教日本学生写的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她的名字的这个字，正好字帖上有！

她每天早早到达，打扫办公室。一边擦我桌上的灰尘，一边自言自语：“这么脏的桌面，可惜了我这一身衣服。”我吃过饭返回，用牙签剔牙。她说“年纪大的人，不注意卫生，到退休谁也不理他。”我知道她指桑骂槐在讽刺我，但不和她争论。可我退休后脑梗了，她忘记了所说的话。不仅陪我唱歌、聚餐、打牌，还几次请朋友开车，约了我和三五好友，到外省的古镇休闲散心。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有个群。有个群友为孙子提问“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教”，可以写成“叫”吗？她率先回答说：“当然不可以。这个‘教’是‘让’，那个‘叫’是‘喊’。不一样的。”群里有好几个语文学科的高级教师，都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不知道她怎么能回答这么专业的问题的。

她当了五六年奶奶，去年退休了。退休生活很丰富多彩，旅行、剑术、烹饪、音乐、养生等等，多所参与。我经常要歌曲演唱的视频，她总是在片刻之间神回复，发到我手机上。今年春天，她和朋友邀请我们聚集。酒足饭饱之余，她拿出陶笛和随身带来的微型音响，现场表演才艺。她提示大家说：“不管什么乐器，演奏的时候不要背谱，要养成看谱的习惯”。她吹奏的“天边”和“鸿雁”，委婉动听，有板有眼。大家无比惊叹，赞誉她是文艺青年，给她报以热烈地掌声。

科员爱好众多，才艺广泛，智商情商高端，群里的人都愿跟她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