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小禅

 

　　从来没想过爱是这样子的。象一只正在抽丝的蚕，一层层包裹，丝丝缕缕的，越来越紧，直到缠住了呼与吸，直到再也不能吐丝为止。

 

　　就象她爱他。他走路的样子，他读书的样子，他掌心里的痣，甚至他紧锁眉头的样子。他喜欢的东西她也盲目地喜欢着，他自习走了，她会坐到他的位置上，感受他的余温，感受那个位子的温馨。

 

　　甚至他摸过的门的扶手。因为上面有他的指纹，她便觉得千好万好，仿佛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

 

　　但他浑然不知。依然漠视地走过她身边，就象席慕蓉那首伤感的诗中说的那样：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那飘落一地的不是花朵，而是我凋零的心。

 

　　就那样看着他和别的女生进进出出，看着他拿着玫瑰花在女生楼下等待，全不为了她，而她凭窗而立，傻傻地看着他，看到心痛，因为那个长发的女孩子接过花，被他轻轻搂住纤腰笑着走了。

 

　　她站在他曾经站过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支玫瑰，抬起头看着寂寞的窗口，仿佛隔着寂寞的青春在爱着一场虚无，但，又有什么不好？只要那么认真地爱过一次。

 

　　后来过了多年，总是记得站在楼下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玫瑰，一支自己献给自己的玫瑰，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大雪纷飞，是情人节，而她没有情人，只有自己爱了自己。

 

　　再见他都觉出了彼此的容颜已逝。她醉了酒，脸微微地红着，“老同学，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也醉了，“你可千万别说爱我啊，有十个女同学说过爱我了。”那天晚上，大家开着玩笑，都以为花样年华已经过去，再开什么样的玩笑也不算过分。她笑了，原来，但爱已成往事，再怎么追忆也是一江春水，她也只好顺嘴说，“当然是开玩笑。”

 

　　当然不会是玩笑。只有她知道，她是怎么样渴望过，甚至去他必经的图书馆前看他的背影，甚至在他打饭的窗口看他的侧影，甚至他的操场上穿着火红的足球衣踢球的样子，这些，都仿佛木版画上的刻痕，一道一道的，永远在心里。

 

　　那缠在心里的丝丝缕缕，因为那次酒醉，正一点点碎裂，她以为，当有一天，那些丝线的抽出和碎裂会让她感觉到疼痛，但是，没有。就象她摔碎了东西一样，不过是用笤帚扫在一起，然后收到一起，然后倒在垃圾箱里，然后，完了。

 

　　就这么简单。

 

　　只不过，她以为，当那些丝丝入扣的情感被凝固后，一定可以成为琥珀，或者是水晶之恋，其实，不过是一滩汤汤水水的东西，没有任何形状，就象爱，没有任何形状，但是，在年轻的时候，总以为它是最具体的东西，可以让人上天入地的，当梦醒后，原来是任何痕迹不曾留下的，当想找寻它的痕迹时，才发现，它远远地站着，仿佛永远伸手可及，却终生难以抓住。

 

　　只是，从来不会后悔，爱了就爱了，就当是学着去说第一句话，就当是自己爱上了自己，那样曲折弯转的心思，唯有爱了，才会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