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语芬菲

 

车厢中弥漫着沙宝亮略嫌嘶哑的嗓音，是《金粉世家》主题曲，沙宝亮演绎得有说不出的忧郁伤感，但绝感觉不到凄婉，而是一种执着，一种坚定。坐旁的云儿突然饶有兴致地问：你最喜欢什么花？

冰天雪地盛开的腊梅？乍暖还寒时无畏的迎春？五月洁白浓香的栀子？初夏时节清香的茉莉？盛夏出污泥不染的荷花？秋高气爽时艳丽的菊花……好象都是我喜欢的。最喜欢的花呢？我竟一时语塞，不能给云儿想要的答案。

没有最喜欢的花，是不够热爱生活。云儿摇着头，说。眸子里涂满失望失望。

这其实才是第二次与云儿见面。

知道云儿，是从她的文字开始。她的文字，或寥寥数语，或短短几章；然点滴入画，言简意骸，精辟至极，回味悠长。忍不住看她的自我介绍：性情有时似火，有时如冰。在唐诗宋词里长大，在残酷现实里做着美梦。人生如旅行，生命如过客。感谢上天给了云儿一双看尽冷热的眼，一颗体验尘世的心。再看照片上的女子，秀发微卷，蛾眉淡扫，眼波流转，顾盼神飞，腮凝新荔，唇若施脂，万般娇俏千种娴静尽显女性魅力。从文到人，云儿至此令我深深折服，与她在文字里神交。

因为同居一地，爱好相同，又属同一组织，见面或许是必然。但初次谋面，却很突然。那天在单位，接到朋友电话说家乡一文友自外地返乡，特地找到文联，想和大家一聚。待我安排好手头事务，赶到和谐园时，文朋诗友早已各就各位坐稳。一眼看到其中一戴眼镜女子，卷发轻披背后，妆容精致，笑容恬淡，着简单而别致的白衬衫，无不显示出特别的品味。不用说，肯定是云儿。只是，近距离的相对，发现云儿颈部，有几道长长的疤痕。不十分醒目，却也绝对不能使人忽略。如此的伤疤，是经历了怎样的过往而留下的呢？我内心不免疑惑。

饭局结束，时候尚早，年长者都有事离开，只剩下两男三女年轻人在和谐园门口寻思去处。两位男士或许腼腆害羞或许囊中羞涩，全然没有影视里男人的绅士风度表现潇洒大方模样，绝口不提欲向何方。我正思索着可以去咖啡厅或茶坊小坐，以尽地主之谊，云儿说：要不，去我那作坐？

于是，两男三女欣然同往。云儿的地方，是闹市中一稍偏处的美容店。店不大，却一尘不染，布置典雅，别具特色。意想不到的是，门口一侧，置一圆几，书本高摞，一支钢笔夹在合上的笔记本中。想来，这即云儿办公兼学习的空间。

随便坐！位置窄了些，是打算找宽地方搬的。云儿望着我们，略显羞涩，说。

落座不久，两男相继开溜，只剩下我、云儿和客人。云儿热情拉我们躺上美容床，亲自为我们作护理。她动作轻盈，指法娴熟，边做还边轻声细语告诉我们皮肤护理的重要性和方法，绝对资深专业人士态势，亲切随和的讲解，令人获益匪浅。

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分手。

后来，又认真读了云儿的文章。那些文字，轻灵婉转，道不尽红尘酸苦，却仍然流露出执着追求幸福的信念。所谓爱有多深，伤便多重。原来世上的女子，从来都是多情添愁闷。云儿天生丽质，从小就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惹人疼爱，怜惜。这样的女孩，多是有些固执自以为是的。这一点表现在爱情上，犹为突出。青涩时节的云儿，纯洁得如一张白纸，容不得一丁点杂质，自以为是一意孤行听不进旁人的忠言良劝。她期求的爱情，不管对方贫穷富贵，高矮胖瘦，重要的是能够一见倾心，如电光火石相遇的刹那，火花四射，眩目耀眼。惟有此，才是她心目中理想完美的爱情。

如此，遇到其貌不扬的他，是云儿的宿命。天真的云儿，如一朵含苞的花蕾，静待他的出现，期望在他面前盛放；云儿以为他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少女高傲的心，从此变得卑微，为他低下，心甘情愿的对他付出所有。但是，命运常和人开玩笑，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都能如己所愿的；幸福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或许他原本不够自信，或许一切来得太容易，或许云儿太出色太温顺，他承载不了云儿付出的许多，短暂的激情过后，他变了，变得陌生。懒散，敏感，多疑，暴戾……

婚姻，改变女人的命运，真的是千真万确。自己选择的生活，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那个任性调皮好强好胜的云儿一下不见了。她的心越发低落，变得沉默，谨慎，忧郁，低调。她如履薄饼冰，小心翼翼侍侯、维护着他的尊严。然而，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云儿终究没有逃过命运的劫难，他将锋利的刀刃，扬向了深爱他的女人……

爱了。累了。伤了。痛了。倦了。恨。云儿一度认为爱情原来是一场爱着自己的悲剧，是以心痛和绝望为代价。渐渐，云儿变得坚强，她告诉自己，女人要做一棵有自己的根依靠有自己的叶能汲取养分的独立的树。云儿的美容店，成了她最好的寄托，在扮靓别人容颜的同时，也愉悦了她的心情。耕耘几许收获几许，云儿热情随和人缘好，天资聪颖手艺佳，使她收获名利，还结交了不少心心相印的知心朋友。朋友夸云儿聪明，能干了不起。她只淡定的笑，心里叹道，谁不想有个肩膀可以倚靠，小鸟依人过悠闲日子？

云儿的今昔，充分说明人的潜能，其实是生活的打磨中被迫挖掘释放的。磨难和坎坷，可以击垮一个人，使其颓废迷惘；也可以让人更加顽强，成熟理智。云儿当属于后者。

这次与云儿相见，是因为一起到双峰山参加笔会。到达的当晚，笔会组织者举办了一场舞会，云儿显得犹为活跃，勇敢的拿起话筒一展歌喉，又大方接受其他同行邀请轻舞。当《眉飞色舞》的旋律响起时，她又是第一个上台，和着强劲的乐曲手舞足蹈扭动腰枝，一下调动现场气氛，一干文坛大腕和新星，会舞的不会舞的，纷纷涌向舞池摇头摆胯的舞动起来。

你觉得我是什么性格？躺在宾馆柔软的床上，云儿问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我。

很热情，活跃！我答。

其实，有时我也很静的，可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不说一句话。云儿不置可否，继续说：我总是希望使别人得到快乐，所以刚才舞会上我才那样表现。

我愕然！兰心蕙质四个字从脑海里冒出来，却，没有说出口。

接着，云儿又主动告诉我，曾经有个男孩，倜傥英俊，家境殷实，一直喜欢暗恋着她，等待她长大。在她终于夸出校门踏上社会的时候又找人提亲。然而，他却有着赌博的陋习，这是云儿不能容忍接受的，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她结束了这场尚没有真正开始的初恋。现在我还是觉得找人一定要人品好，金钱和长相都是次要的。人品不好的，再有钱，我也没有兴趣。所以现在虽然对我有意思的多，但我都不想考虑。云儿象在问我，又象是自言自语。

你要求的其实并不高，但世俗中哪有没有缺点的人？每个人，没有这样的缺点，就会有那样的缺点。另一端的我，有些无奈的说。

我是不是太天真？不知道云儿问这些的时候对自己是否有了怀疑。

我羡慕你的这种天真执着呢，能够保持这份天真多么难得！我由衷的感叹。

另一个声音却在心里说，这样也太苦了啊。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人品完美没有陋习的好男人哪里有？云儿的疑惑，大概也正因为此。梦想与现实，总不能得到统一。生活，就是这么残酷，某些东西明知不可为，又深陷其中，欲罢不能。即使遭受痛苦打击如云儿，一路风雨一路辛酸走来，依然不失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爱情的向往。早已被红尘烟云侵蚀，变得麻木世故的我，不知是该鼓励云儿坚持自己的追求，还是劝云儿现实实际些。所以面对云儿更多的倾诉，只能是无语。

“让爱在灰烬里重生，烈火烧过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风，当花瓣离开花朵，暗香残留……”沙宝亮还在深情吟唱，缠绵悱恻，百转千回。想着云儿的提问，不禁有些许的惭愧。不管生活多么艰难困苦，每个人的心灵深处，是应该有一朵花永远盛开永远吐芳的啊！比如云儿，即使平凡，即使普通，即使遭遇不幸，即使遇人不淑，依然如春风吹又生的青草，依然暗香浮动。（０５年１０月２２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