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让纳西族助手大姐帮我买块玻璃，她去买了......

      当我赶到医院时，她正端着血淋淋的手腕，站在走廊杀猪似的大哭，用纳西话大骂医生玩忽职守。其中两句译成汉语的大致意思是：该外科大夫的后代生下来没有肛门！该外科大夫的母亲作风不好！

      原来门诊大夫下班了，她只得端着被玻璃割开深深伤口的手腕冲向住院部。结果值班的大夫正在吃一碗米线。他瞟了她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一眼，说：

      “经没断，不碍事。”

      继续从容不迫吃着，表示已经“两天连续工作没吃没喝没合眼”了，吃完这碗米线再干活。

     

 

      该外科医生顶不住骂，最终也没能吃完那碗面，他可怜的胃一定有些遗憾。

      躺在观察室接受输液的大姐，很快忘了缝针时的剧痛，绘声绘色向我描述当时玻璃是如何出其不意的“从天而降”的场景，时不时大笑起来。她说：

      “拿着这块玻璃，它有一平方米那么大，我有意买个厚的，厚的好用嘛，不会破。张小姐，你给我的钱刚好够买下它。我很小心抱着它，先到了我的住处，我高高举起它，想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上半截玻璃哗啦一声从天而降垮下来，齐齐切在我的手腕上，我就看见我的手腕上翻出了一道白生生的深口子，像小娃娃张开的嘴巴，却看不见小娃娃的牙齿......我举着手腕向公路处猛跑，还没跑到公路边，就看见小娃娃的嘴巴往外吐血了，咕喽咕喽往外冒......我吓哭了，就给我侄女打电话，让她借十块钱车费给我，我不能走着去医院，我要打出租车去医院。”

      她孓然一身，空有病痛，穷得一毛钱没有，却笑得像个富豪。我听着讲述，眼里一直闪着泪光。啊，我真是爱死了她！

 

      大姐对我说她的新年心愿是：回山里父母家住着，天天吃猪头肉！说到家乡的猪头肉，她咽了咽口水，无限回味的样子，她说：

      “张小姐，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我们家的猪头肉啊！”

      生命也可以这样粗粝而顽强，像丛生的野草，哪怕是哭泣，也有阳光洒在土墙上的金黄。新年在即，我祝愿大姐在新的一年里，顿顿能吃上猪头肉，没病没痛嫁得好人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