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拍打着稻浪,送给我一个隐喻的微笑。故乡的柳树梢,挂满了苍翠的喜悦。穿越奔放的蝉歌,我轻轻推开老房子的木门,屋内的一切都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陈露着久未有人来访的寂寥。
门前已是丛生的杂草,拼命地拔节生长,有的比我都高了。然而我惊奇地发现,草间竟点缀着很多凤仙花,也许是去年种的,春华秋实后,它们就在今年顶破种子和土层,来给爱花的我一份喜悦吧。花一天的时间把草清理干净,然后把那些凤仙花有规律地重新栽好。掩上最后一掊土,天赐良雨,让那些花儿鲜嫩欲滴,亭亭玉立。
门前有棵橘子树,是父亲生前种的,如今已亭亭如盖,每年秋天都会挂满橘子,沉甸甸的香甜喂饱我们的眼睛和嘴巴,当然,还有埋藏在心底隐隐的隔世的思念。
老房子无人居住就成了老鼠的天堂,楼上偶有“咚咚”的响声,我们戏说那是老鼠在拔河和赛跑。屋角布满了蜘蛛的八卦网阵,在岁月里打捞秘密和神话,不知不觉间,岁月却无情地打捞走了蜘蛛,空余一张在风中颤抖的网。
在陈旧的木箱里翻找出往时的书信,日记和照片。十年前的日记和书信,泛着微黄的味道,记录着一个个平淡流走的日子。十年,一个代表沧桑的词;十年,一段看似漫长的岁月,就在日记中一步一步踩着脚印,在我的青春里匆匆而过。照片里映着大多是笑容,曾经留下的瞬间,成为如今的梦,镀亮我的回忆。
记得母亲说过,这座老房子的砖都是当年父亲一块一块做好,一块一块烧制好的,房子盖好后不久我就出生了。如今,我依旧年轻,为什么房子就这样渐渐老去了?老得让人心疼。
抚摸着单薄的旧墙,仿佛能触到土青色的砖里渗透的疲惫、汗水、叹息和期待,仿佛能依稀想起十年前父亲清癯的容颜。可是,老房子总有一天是要被拆除的,被新的砖块,新的样子代替,我想我会舍不得,舍不得父亲在这里种下的辛苦,舍不得曾在这里留下的欢乐和悲愁,舍不得曾在这里思考和沉默的那些时日,舍不得老房子泛着的陈旧的气息……
在老房子里住了一个多月,门前的凤仙花餐风饮露已开出了鲜红的花朵,我和堂妹数了数,一共有由深到浅的五种红色,我们摘了一些花瓣,洒在盛满水的盆里,像一段斑驳的心事,在水里扶摇释放。突然觉得这样也很美,想起很多落花与水的诗句:“游人不管春将老,来往庭前踏落花”,“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窗外的雨,不知疲倦,滴滴答答,空阶滴到明。老房子,犹如雨幕中的一座孤岛,我就是岛上一个孤独的种花人,写着花的诗文,触摸着花的精魂,做着花的幽梦……
老房子,老去了一些岁月,尘封了一段记忆。那些来过的人,流走了的爱,被它记住,而它走了,也会有我来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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