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彩色的梦
(2009-08-19 16:16:20)
标签:
杂谈 |
一场车祸,她失明了。
有人在的时候,她微笑。很纯净、很淡然。别人说她很坚强。
没人的时候,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滑落。仿佛眼眶的深处是一眼永不衰竭的泉。
她经常用手抚摸自己的眼睛。从眉毛到眼窝到微微翘起的睫毛,她非常希望只是做了一个梦,把眼睛睁开,就会结束黑暗的梦魇。
她的梦中反复出现这样的情景,早晨,眼部薄弱的皮肤感受到了光,便慵懒地睁开。白色的窗帘飘动,白色的墙泛着奶油般的光泽。彩色的千纸鹤在轻轻地旋转,每一只都有尖尖的喙和舒展的翅膀……她不想从梦中醒来,因为梦是彩色的,而生活不是。
黑暗成了生活的同义词。身边所有的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关于颜色的所有词汇。房间突然空了,有人把那些阻碍她的东西都搬走了,包括她喜欢的玻璃杯和一个翠绿色的花瓶。音乐在房间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她把自己妥帖的安置在沙发里,像一个皱了的手绢。让回荡的音乐把自己浸透。
可她突然不愿再听关于爱情的歌。从情窦初开的十四岁到灿烂如花的二十三岁,漫长的七年,她把自己纠结在“暗恋”里,夜夜写凌乱的文字给海涛。她突然解脱了。心空旷的就像四面只有墙的大房子。她想像电视里一样把那些日记和给海涛的信放在一个火盆里烧掉。等到她终于摸到了火柴的时候,才发现她秘密的抽屉已经不见了。她只摸到了一个崭新的有着圆棱圆角的桌子……她怔了半晌,也只能慢慢地挪开了自己,重新蜷缩到沙发里。
曾经有好心的朋友登门拜访,也有非常伤感也热情的电话。一个素来不合的舍友登门拜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冰凉的什么东西无声的打在她的手背上。一个纠缠了她很久的男孩,给她送来了玫瑰,散发着她最喜欢的香味。
然而,慢慢的,一切都淡了。屋子静了下来,空洞洞的,她迫切地接了几个电话,有保险公司的,医院回访的,社区调查的……
后来,她就开始呆坐了起来。有时候想这些什么,可完全回忆不起来。有时候什么也没想,可是脑海里好像出现了一些片断。她开始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完全不想弄明白。饭总是要等到催促了好多遍才知道吃的。后来舌头仿佛丧失了味蕾一样,吃什么都毫无滋味。有一天她突然想到,我就要这样活下去了……
她开始拒绝生活。拒绝和人交谈,拒绝外出,拒绝学盲文。电话铃响了她就在那默默的数到它不响了为止。她站在高高的窗台旁,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有这样一天,门铃响了很久,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决定站起来,摸索到门口开了门。她以为是粗心的保姆忘记钥匙了。开了门,没人说话。她短暂的一怔,就听到了仿佛是从千山万水外传来的声音。“我来看你了。”竟然是海涛,她暗恋了好久的海涛。她一时间有些茫然的把海涛让进屋。她惊喜,真的惊喜。她让海涛坐下,想要给海涛倒杯水,却慌慌张张的忘记客人的杯子在哪里?再一慌,就撞到了茶几角。真不想让海涛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海涛会怎么想呢?她最终坐了下来。海涛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想上去扶她一下,可最终没有动。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海涛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她,两个人只是谈过几次话,连朋友其实也算不上。听了她的遭遇,于是就来了。可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呢?海涛看了看显得有些激动的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沉默着。
她的激动劲一会儿过去了,心想,海涛来看我什么,我好的时候,从来不正眼看我一次,现在反倒来看我了!她咬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海涛用平缓的语调诉说海涛在新西兰的读书的这几年,说海涛如何知道了她不幸的遭遇……她听着,心想,海涛真的是因为同情来的,这样也罢,反正自己已经是决意要忘记海涛的了。这样想着,眼泪不自觉地往外涌。心里有很多话在翻滚着,可是自尊让她不肯开口。
海涛看她哭了,看穿她倔强的表情下面的汹涌的感情。海涛知道,可他什么也不能做。海涛决定走的时候,拉拉她的手,再说一场安慰她的话。海涛决定就这样做。
终于这难堪的会面要结束了。她说我看不见,你自己出门吧。只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挪动一步。海涛和她之间隔着一道茶几,海涛突然觉得两个人隔得太远,于是改变了前面的想法,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海涛回过头来跟她再道一次别。却见她楚楚可怜地眼泪成河。
海涛心的某个位置,钝钝地痛了一下。怎么能这样冷酷呢!海涛这一次什么也没想,大步走向她,抓住了她的手!你要坚强啊,海涛把他的祝福和似乎是全身的力气传递给她。
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紧紧地抓住海涛的手。她哭泣着说,我梦想着有一天,你能走向我,多看我一眼,多听我说一句话。我作了这么多年的梦,没想到是这样实现的。
等海涛终于走出去的时候,很多事情变了。海涛都不会相信刚才是自己把她拥在怀里。可仍然潮湿的衣袖可以说明一切。
没有很美的后来。当海涛再一次走上她家的门阶时,她却搬走了。她给了海涛留了张纸条:我宁愿相信你还会来找我。我需要有一个彩色的梦温暖我的余生,你已经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