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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づ杜若づ
转眼年又快到了。
因为闰月的缘故，今年放假的时间较往年似乎早了许多，到家时，爸妈外出工作还未回来，留我一个人在空落落的房间里。
很累了。我扔下行李，躺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仿佛有风急速地掠过窗前，我看见深冬残存的枯叶漫天飞扬。
一盆兰花安然的摆在窗台上，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兰花养护地很美，每一片叶都嫩滑饱满，像是一丛经过细致雕琢的玉器。那绿，似乎要从叶上滚下来……
我不禁笑笑，这一定是爸爸的杰作。
爸爸喜欢花，从很久之前就是了。妈妈说，在结婚之前，爸爸眼里是只有花的。
那时候小，我就问妈妈：“那结婚之后爸爸眼里又有了什么？”
妈妈看看爸爸，笑着不说话。
“之后有了你妈妈，”爸爸一边抚弄着花，一边抬起头来打量自己的太太和女儿，“再后来又加上一个你。”
说完爸爸和妈妈就相视而笑，感觉暖暖的。
那时我不懂，这就是幸福。
(
1)
小时候的我，天天盼望着快点长大。因为妈妈说，长大了就可以穿漂亮的裙子。
“那我一定要很快的长大。穿上漂亮的裙子，我是不是就可以和妈妈一样漂亮了？”
“对，我的乖女儿。”
那时候我感觉妈妈好美，美得就像，像爸爸精心呵护的那些花儿。
“爸爸，妈妈说我长大了要穿漂亮的裙子。”
“哦？妈妈还说什么？”爸爸伸手把我抱在怀里。
“妈妈还说，我穿上漂亮的裙子会和妈妈一样漂亮。”
“对，”爸爸笑了，“我的宝贝儿穿上裙子比妈妈还漂亮。”
我记得，那个瞬间，爸爸的笑和妈妈的笑，很像。
(2)
“爸爸，为什么花开了还要败呢？”我抱着爸爸温暖的胳臂，看他小心翼翼地剪下一朵凋谢的花。
“花和人是一样的呀，”爸爸的声音仿佛永远那么慈祥，“花也会变老。”
我的手不禁一颤，“爸爸也会老吗？”
“会的，宝贝，”爸爸抱着我起来，“爸爸也会老的。”
“我不要爸爸老，不要。”我抱紧爸爸的脖子，用力的说。
“好，爸爸不老，爸爸永远都不老。”
我破涕为笑了。
那时候我专心盼望长大，但我不知道的是，等我长大，爸爸，还有妈妈都会老去……
(3)
爸爸的花一天比一天漂亮，我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长大。
“爸，今天考试出成绩了。”我心不在焉的坐下。
“怎么样。”爸爸摘掉眼睛。
爸爸已经戴上眼镜了，我的心隐隐痛了痛。
“还行吧。”
“把成绩单给我看看。”闻声而来的妈妈说。
我不情愿地又站起来，“为什么一定要看成绩单呀！我说还行就是还行。”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
“我不用你们管！”我甩手回了自己房间。
我走得那么迅速，大步流星。因此我没有看见妈妈隐含的泪水，和爸爸微微的叹息。
爸爸的那些花，一瞬间，似乎就要老了。
(4)
“爸，妈，你们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晚上别太晚睡，记得要盖好被子，早饭一定要吃，要多穿衣服，身体不舒服要抓紧时间看医生……”
“妈……”我打断她的话，“我都知道了，我都上大学了,我会照顾自己的。车来了，你和爸爸快上车吧。”
妈妈紧握着我的手，挤在熙攘的人群中，不肯走。
我心中不忍，“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而且四个月之后我又回去了。”
爸爸移身过来，牵过我的手，塞给我一打钱。
“爸爸，你不是给我留钱了吗？”
“再给你些，别不够。”爸爸声音很轻，在喧闹的人声中，我却听得很清楚。
“咱们走吧。”他拉拉妈妈的手。
“妈，爸……”火车终于看不见，我的泪也终于忍不住。
(5)
“爸爸……”听见电话另一端那声安稳的“喂”，我的泪一下来滚了下来。好热。
“怎么了？孩子？”爸爸很急促的，“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那个时候仿佛除了哭，我不会说别的话了。
“孩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妈妈！”是妈妈，妈妈抢过了话筒。
“妈妈，我钱包被人抢了。”我声音哽咽，“我回不了家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车站，妈，我回不了家了。”
“别怕，孩子，妈妈这就去接你。别哭孩子。妈妈就过去。”
…… …… ……
夜好冷，刚刚哭过的脸被风一吹，好象冰刀戳了一下。我瑟缩在车站的门口。这里灯很亮。我不敢站在昏暗的地方。
不远处停下一辆车，车上一左一右下来两个人，一个很高，但背似乎有些佝偻了。另一个有些矮，只穿了一件单衣。
但是，两个人都很急切地从车里出来，一边寻找，一边喊着一个名字。
啊！是妈妈，是爸爸，是我的妈妈，是我的爸爸。
“妈，爸……”我迎上去，刚刚干掉的眼泪又来了。
“孩子，你没事吧？”妈妈一把抱住我，紧紧地，像是怕我丢了。
“妈妈……”我却只知道哭。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在受到伤害受到惊吓的时候，我不曾哭，可为什么我听到爸爸的声音，扑到妈妈的怀里，我又变成了小时候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哭泣，成了我所有的语言。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之后，妈妈晚上听见电话铃声就会神经紧张，只有看到我在身边才能慢慢平息。
(6)
阳光从落地窗帘的缝隙中洒进来，照在地上像陈放了许久的老照片。爸爸半弯着腰，在窗前修剪他的花草。
“爸，那些花有很多年了吧？”
“是啊。”爸爸轻轻点头，“这花是我在和你妈妈结婚的时候买的。算来有20多年了。”
“20年？”我微微吸了一口气。
“是啊，有它的时候，还没有你呢。”爸爸笑着，轻轻掐掉了一枚发黄的叶子。
我仿若觉得，爸爸的手似乎不那么灵巧了。
“我转眼都这么大了呀……我小时候是不是特淘气？”
“呵呵……”爸爸温柔地笑笑，“你小时候还算挺乖的，不过你现在大了，毕竟懂事多了……”
“我记得小时侯经常惹你和妈妈生气……”
爸爸没说话，伸手去够远处的一条花枝。一缕阳光破窗而入，我突然看见爸爸头顶瞬间的白色闪光。
我站起来，伸手拨过花枝，“爸，你都有白头发了。”
我有些心疼。
“人都会老的。”爸爸不动声色的，“爸爸老了，可是我的女儿长大了……”
我笑笑，抬头看见那缕阳光，正照在爸爸和我相握的手上，感觉暖暖的。
一片叶子被风卷着砸在玻璃上，“啪”的一声。我猛然从回忆中惊醒。
屋子里暖洋洋，静悄悄的。
那盘兰花守在午后的阳光里，朦朦胧胧的，像是变得透明了。
我站起身，拾起桌上的喷桶，我突然想给它浇点水。
如烟一般的雾气，在阳光下舞动着，像极了年少时候的梦和如今的丝缕回忆。
它们，都好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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