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嫁接一段新路继续前行（三）

                                                     冯小刚  王童

    王童：《集结号》动感十足，又催人泪下。拍摄之前你是如何构想的？

    冯小刚：首先是这个小说里人物的命运值得同情。我对这个人物是有感情的。再有一个，它是个战争片，战争肯定要死人。不用说成千上万的人在战斗。就是一对一，对方手里有枪能要你命，这都让人胆寒。所以要拍一个战争片，一定要将战争的残酷性拍出来，否则就不能称为战争片，非常的虚假。过去我们拍的许多战争片就非常虚假，比较游戏，没有震撼性与冲击力。观众也感到不疼不痒的。若观众感到不疼不痒的时候，就会觉得这主人公怎么折腾都是那么回事。因而《集结号》就要拍得惊心动魄一些、血腥一点。

    王童：可往往是有了好的想法，受各种条件制约，还是不能达到目的。

    冯小刚：做任何一件事，它的困难都不小，但反正你要克服这些困难。每拍一次戏都是非常非常耗精力耗体力、让人疲惫的一件事。反过来，不拍电影了，你就以为会省心了吗？也会险象环生的。只要你做事，就会面临许多的困难。我觉得我就算是顺利的了。好多导演面临的困难都比我大，经常是拍到一半没资金了。

    王童：你现在是不缺资金了吧！

    冯小刚：对！这个不缺资金的前提是，投资人来投资就给了自己一个赚钱的机会，所以投资人就渴望抓住这个机会。

    王童：刘恒新写成并上演的话剧《窝头会馆》，你有没有兴趣搬上银幕呢？

    冯小刚：至今还没有聊过这事儿。这主要是取决于判断观众会怎么看。作为一出话剧可以，作为一部电影就另说了，要想有票房，就要有话题性。能引起讨论的热点。有时你觉得这戏挺好，但观众没兴趣，这不成。

    王童：那你怎么知道观众有没有兴趣呢？

    冯小刚：我怎么知道。是因为在我当导演之前，我首先就是一个观众。比如，现在有一堆影碟放在我眼前，让我去挑，我的眼光肯定是会和老百姓一样的。

    王童：其实，每一个导演都想说，我要有票房，我要有观众，但究竟这个点怎样才能把握住呢？拿陈凯歌当年的影片《刺秦》来说，投资八千万，当年一个民调公司市场调查后，认为能发行到一千万，结果国内票房只有几百万，美日票房还有一些，亏损严重。市场调查同具体操作完全是两回事，这你怎么判断呢？

冯小刚：这个东西是个感觉，只能意会难以言说，但我看一遍这电影，就会感觉到它吸引不吸引人。这是一种直感，你叫它第六感觉也行。

    王童：十多年前你开始创作以葛优为主角的片子，很吸引人，但看得过多了，总觉得这成了一种模式，这模式是不是就成了你的电影风格了呢？

冯小刚：在这种类型的片子里，肯定这是一个路子，虽然我也能拍不同类型的片子。

    王童：假如这些片子里把葛优抽去，你会怎么拍呢？

    冯小刚：换一个人物的话，我肯定还会这么处理。

    王童：还是说你电影里的“御用”演员，假如让徐帆来演这种类型片子的人物呢？

    冯小刚：可以吧，《不见不散》不就是她演的吗？徐帆从演员的角度来看还是很强的。在《唐山大地震》这片子里她演得非常非常的好。

    王童：徐帆作为演员可塑性是很强的，但她怎么没能大红大紫？

    冯小刚：她们那拨演员同现在的不是一个时代，现在都是炒作，经常找人写点文章什么的。徐帆是比较本色、贤妻良母那种，没事爱在家呆着。

    王童：作为你的妻子呢？

    冯小刚：那当然也没得说。媒体乱炒作的那些八卦新闻，对我来说都不太重要。具体我是个什么人，我的私人生活是什么样，同我的电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这些传闻我无遐顾及。比如前些日子还传我有私人飞机，而且具体型号都有，这也太离奇了。如果为此你见到一个人就解释说我没有，那你别再干别的事了。因为每天都有可能给你编一个故事。

    王童：因为你是一个公众人物，所以才会引起大家的关注。

    冯小刚：所以我也就不理睬媒体怎么煽风点火了。

    王童：二十多年前，你初发韧拍的那些片子，《一地鸡毛》、《过着狼狈不堪的日子》等，都没有公映。那一段真可谓是你狼狈不堪的日子了。今非昔比了。

    冯小刚：现在来看，这一系列片子，通过的就是《一声叹息》。因《一声叹息》拍完时，正赶上电影局换人了。所以中国这事，常常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是明非。因而，今天电影局的领导常说，这片子今天不行，但并不等于两年以后也不行。好多片子都是这样。

    王童：时过境迁，你上述那些片子都解禁了吗？

    冯小刚：电影这事，过了那个劲了，还能不能把这冷饭重新炒一下，有没有这个必要。还有，持有这些影片版权的投资人，现在都下落不明了。你要有授权才行。费那精力，还不如向前走一步，向前看。

    王童：《唐山大地震》什么时候上映呢？

    冯小刚：今年的7月28号。这片子做的周期长，有些还要拿到国外去做。

    王童：我跟过剧组，知道很累也很繁乱。把人的精力瞬间集中到那一刻，所以过后人很渴望放松一下，是吧？

    冯小刚：它不光是累，还让人着急。有好多事是你解决不了的，但这又不因为你解决不了就不拍了，常常是弄得身心疲惫。不过，当你坐到剪辑室里的时候，你就会觉得其乐无穷。

    王童：看到自已的成果逐渐成型了，会有一种兴奋感。

    冯小刚：对！我觉得拍电影这事最好能收放自如。比如一年拍那么一部，不能急、不能赶，也不能太仓促。

    王童：你一说放松，我想起你还经常在自己的影片或他人执导的片子里，客串一些角色。比如你在《建国大业》里就又出演了杜月笙一角。我个人觉得导演不应频频出镜，他应是幕后英雄，不该自恋。

    冯小刚：我这人比较好说话，有时朋友让我去帮一忙，我就去了。比如这次韩三平让我去，我就不会驳他这个面子。因过去韩三平给我许多方便，我肯定也会帮他的。

    王童：你是否觉得你自己也有表演天赋？

    冯小刚：没有真正受过什么训练，也没真正演过什么角色。尽量做得自然一些，现在许多专业演员，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自然。

    王童：你对其他导演怎么看，比如艺谋、凯歌等等。

    冯小刚：我认为这些导演都是干成了事的，也拍了很多优秀的片子。他们都有很多的长处。比如前两天，有媒体问张艺谋，说他的喜剧同我的喜剧有什么不同。我觉得他回答得挺好。他说我们都是同行，不便对其他导演进行评价。其实每个人都不傻，都有他自已一套的想法。要说得上的，私下里可以同他交流。其他泛泛地说，也是一些皮毛。

    王童：实际上，有一阵你好像同张艺谋较上了劲，他拍一部，你搞一片。

    冯小刚：那是赶上了，他不停的拍，我也不停的拍。不过，我还没有同艺谋在一个档期过。同凯歌、陈可辛、周星驰都有过。现在来看，中国导演还都挺活跃的，都纷纷想拍一些东西，整个大环境还是不错的。

    王童：不过，这可能只限于你们这几个有票房的导演。

    冯小刚：那也不是。你看今年田壮壮在拍、和平也在拍，还有宁浩、黄建新等。拍的人还是挺多的。你看陈国富导演拍的那《风声》票房也很高。现在比较活跃的导演还是很多的，几十个吧！这样好，不能老是那么几个人，那几部电影。这里面应该隔个两三年就冒出一个新人来。这对这行业会有一种推陈出新、生机勃勃的感觉。

    王童：曾经有一部电视连续剧《血色浪漫——与青春有关的故事》，其中里面塑造了一个叫冯裤子的人物，进行一些反讽。有人说原型是你。

    冯小刚：我没看过，所以也无从评价这个片子。讲的是什么内容？

    王童：大致是说，部队大院成长起来的一拨孩子，从少不更事、打群架到爱恨情仇，最后到南方淘金被骗，他们的青春萌动，他们在时代里的挣扎和成长的过程吧。

冯小刚：那你怎么肯定那个人物就是我呢？那只是一个文艺创作吧？

    王童：除了名字叫冯裤子外，人物造型及后来的导演身份，都同你酷似，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你。

    冯小刚：那就说明大家实际上是不了解我的。

    王童：电影现在已成了你人生主要的一部分，你怎么看待电影、看待生活、看待艺术和人生的关系？

    冯小刚：坦率地说，平常我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思想也不往这上走，对我来说，考虑最多的就是下一部电影。里面的人物怎样具体化，怎样再给这人物一个身份，然后再搭建一个人物关系，等等，就耗费了我相当多的精力。关于怎么活法，好像就没想太多。

    不过，我还是比较热爱生活的一个人，我不是死拍电影的主儿。我觉得生活是多面的，电影只是其中一环。我的爱好也是多方面的。比如这次我约你到亚洲大酒店来，是因为这楼上有一个画展让我来看看。因为我过去是学画画的，也爱收藏一些油画。起码这画的真假蒙不了我。还有，拍唐山大地震这电影，非常累，我就常想跳到电影之外去放松一下、旅行一趟。有时，充电都不如减压重要。而电影的魅力就在于它还时时把你吸引回来，继续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