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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夫人话剧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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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的包法利夫人
福楼拜笔下的包法利夫人大概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浪漫主义怨妇,她生于农家,却受过良好教育,多愁善感,充满梦想,一心向往着贵族妇女的丰富的爱情生活。在她的中头脑中,充满了“爱情”、“泪水”、“月光”、“哀伤”、“夜莺”之类的词汇。不幸的是,这样浪漫的女人却嫁给了一个现实主义的庸人,不禁满腹幽怨,于是有了婚外恋,却遇人不淑,债台高筑,抱恨而亡。福楼拜用饱含温情的嘲讽描绘了这个可悲可叹的形象,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敏锐的洞察力和细腻入微的感受力。然而包法利夫人是不死的,她的幽灵四处飘荡,依附在许多敏感多情的女人身上,于是出现了形形色色的现代版包法利夫人。
我认识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出生于教师家庭,从五岁开始背诵唐诗宋词,十岁读西厢记,十二岁读琼瑶。她们一样的细腻敏感,对生活充满幻想。她们都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后都被发配在小镇上教书。生活落到实处都比较残忍,姐妹俩不相信她们所梦想的未来竟会在这个灰暗破败的小地方展开。不久,俩人双双辞职去了省城。一年后,姐姐嫁给了她在省城工作的一个中学同学,她的丈夫很能干,有一份体面的职业,又开了一家公司,很快加入了成功人士的行列。她不用上班,就呆在家里看杂志、看电视、做美容、养宠物。不久她就发现这种生活的无聊,又发现丈夫不过是一个庸俗无趣的生意人,于是人们常常在有阳光的午后看见一个衣着考究、神情忧郁的年轻女人,牵着一只白色的贵宾狗在步行街上茫然漫步。据说她后来跟文艺圈的人往来密切,常常向一些艺术家请教人生哲学。
妹妹两三年来换了很多份工作,也换了几任男友,大概经历了一些挫折,然后离开了这个伤心地,独自去了北京。不久前我和她偶然相遇,她也结婚了,同样嫁了一个“成功人士”,有了一份优裕的生活。我问她是否有象她姐姐一样有些失落,毕竟这种生活不同于她们当初的梦想。她优雅地点燃一支香烟,缓缓说道:“没有什么好失落的。这个世界并不欠我的债。我嫁了一个平庸的男人,做了一个平庸的选择,只能证明我也是一个平庸的女人。我曾经坚持过一些梦想和追求,但我丧失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和能力,我妥协了,所以我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不象姐姐那样怀着一种哀怨(哀指向自身,怨指向他人),怨恨不过是把自己由于软弱或虚荣而犯下的过失转嫁到他人身上。我的丈夫是一个庸人,但我并不怨他,恰恰相反,我感谢他为我提供的舒适安定的生活。我是一个比较清醒自知的庸人。”
这是一个典型的物质时代的女性,有认识的能力,却缺乏行动的能力,也许这是现代人的通病吧。不管怎么,从幽怨的包法利夫人到感恩的包法利夫人也算是一种进步,毕竟这过渡是通过思考与自省来完成的。福楼拜如果泉下有知,或许也会为这种思维方式惊叹不已。
觉得这篇文章写得非常真实,深刻。恰好现在正在上演话剧《包法利夫人们——名媛的美丽与哀愁》,向我们展示了当代包法利夫人的部分特质。也许正如话剧宣传语中所说:“一转身,你我皆是包法利夫人”,在这个欲望扩张的时代,我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潜伏着包法利夫人的影子。谁不向往风花雪月,诗意浪漫?然而现实生活却证明,风花雪月只能难得用来奢侈一回,作不了过日子的根基。《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总向往着一种虚无的荣光,最后落得人财两空。包法利夫人也是如此。只有平常生活才能保平安吧,或许注定无法大荣大耀,但也不会招来是非,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这样的生活固然有些乏味,却也称得上是真金,不怕火来炼的。要紧的就是说服自己接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