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猫崽，你一路走好

　　“我一个做工的，那里看得懂那么多的哥呀妹呀、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小王对刘京胜的苗歌似乎不屑一顾。不过，当他看见小王眼里闪烁的泪光，刘京胜知道，自已已经攻下了那个人的心灵堡垒

　　好多年后，刘京胜发现，那张写满苗歌歌词的稿紙虽然巳经泛黄，还压在小王装重要东西的小箱子底层。纸上的“苗家的妹儿”几个字有所改动，小王在“苗家”二字上画了个圈圈，旁边补写了“铜矿”二字。

　　刘京胜的官越做越大，猫崽依旧当他的伙头军。三年前，好久不见“师傳”的猫崽畏手畏脚推开了矿长办公室的房门。刘矿长一见老朋友来了，推脱所有的事情，拉着猫崽面对面坐了下来：“稀客来了。”

　　“师傅，求你帮忙来了。”猫崽坐定后说明了来意。婚后几年间，他和小刘生了两个娃儿，为了带人，又把岳母请了过来，现在是一大家五口人。收入呢，小刘，死工资，40元不到。自己昵，二级工，37元，加上晚班津贴，不过50元。娃娃越来越大，老人越来越老，开支越来越多，硬是盘（负担）不动了。

　　“我想下井！”猫崽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刘矿长知道，多少找他的人，都是要求从井下工种改为地面工种，主动要求下井的，几乎没有。有的井下工人出了差错受了处分，还戏谑的自我安慰说，领导怎么处分我，都不可能把我处分到地面上去啊。

　　他坚定的搖了搖头：“不行，不行。井下辛苦不说，我知道你吃得苦，危险大多了，虽然这几年没出什么大事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猫崽说：“我都想过了，井下天天有几百人上班，他们做得我也做得。下井，可以多套一级工资，一天有七八毛钱的保健费、下井津贴，加上奖金多，一个月多个三四十元沒问题，有了这几十元，家里就盘活了。”

　　两人推心置腹谈了好久，刘矿长推辞说，你先考虑考虑，过一段时间，还要坚持下井的话，你再找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猫崽只好走了。

　　过了一周，猫崽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刘矿长，重申了自己的下井决心。

　　无奈之下，刘矿长安排他去了斜井推车班。在那里，有一半时间在地面井口，一半时间在井下，相对好一些。

　　大概是收入增加日子过得舒坦一些，猫崽偶尔碰到刘矿长，“师傅、师傅”叫得更加亲热。

　　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刘矿长下了火车，带着两只红眼圈赶到矿里。他直奔职工医院后面的停尸房，在那里，他见到了整容后的猫崽遗体。

　　猫崽的金牌笑容没有了，冻结在他脸上的只有大声呼喊后末合拢的大嘴，还有那一双惊恐万分没有闭上的眼睛。

　　猫崽是被斜井脱钩的矿车砸死的。矿车脱钩的原因是金属疲劳插销断裂。当时，猫崽正在井下推车，当失控的矿车加速度冲下来时，他本能的往前奔跑，还是被飞速追来的矿车碾死了。脸没有破相，但是，魂消魄散，一个年轻的生命没有了，永远永远定格在那恐怖的一瞬间。

　　刘矿长弯下腰，端详着自己的好兄弟，一个再也不会张口喊他师傅的猫崽。他帮猫崽把未闭的双眼慢慢抹上。深深三鞠躬后，他在心里默默的唸道：“猫崽，我的好老弟，一路走好！”

　　一直在守灵的谢副矿长见到这个情形，也忍不住泪水滚滚，声音哽塞：“小向死不瞑目，是等着刘矿长来看他啊！”

　　在矿招待所，刘矿长会见了猫崽的爱人小刘和两个娃儿。结婚后不久，猫崽曾经带着爱人到刘矿长家认过一次门，刘矿长多少还有点印象。只是两个娃娃的妈妈一当，小刘的水嫩花色消失了，受到丈夫突然去世的打击，脸色更为憔悴。

　　小刘对刘矿长说，她不愿丈夫向宏成安葬在铜矿梨子山，她害怕再踏上铜矿这片伤心之地。要求将娃娃的爸爸葬回老家村里去，那里离他上班的地方也不远。

　　刘矿长知道猫崽的老家在辰溪县仙人湾，离铜矿不是很远，猫崽好多回约好去他老家玩玩，七拖八拖沒有成行。想起这些，他的泪水哗哗直流，喉咙哽咽的点了点头。

　　处理完猫崽的丧事，小王发现丈夫的脸黑了，人也瘦了一圈。小王对刘京胜说：“段书记来过两回了。”

　　段书记有什么急事，请看下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