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雾，我是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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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是黑暗 门缝是睡

冷淡和懂是雨

忽然是看见  混淆叫做房间

漏像海岸线

裙的海滩  虚线的火焰

寓言消灭  括弧深陷

斑点的感官  感官

你是雾  我是酒馆

身体是流沙  诗是冰块

猫轻微  但水鸟是时间

 

        ——夏宇诗《你是雾，我是酒馆》 

风是黑暗，门缝是睡

 

我们在泪水里休眠

只为整编一群落雁，并把阵型

不断更换。哪一只鸣叫

催醒了脚步？迟疑的五月

雨水和勇士争夺据点

身体变得笨拙，歌唱收监

节日暗淡了，梦游的人穿不透

巨大梦魇——纷纷塌陷！

塌陷了屋顶，身影和炊烟

我在唯一的颜色里呼吸

胸腔内的灯盏。可是风冷冷，

冷冷的吹来。我点不着任何词语

从此我痛恨石头

他们没有泪水，只有牙齿

争抢着花朵，草茎

......直到众生的门被撞倒

地平线反复拉平了自己

旗杆，站了起来

 

 

冷淡和懂是雨

 

——但我不是鱼

在干旱的梦里和你错身

河床袒露班驳

给我更辽远的箴言

用陨石铺就，这些过度的

激情。我把骨头剩下

肌肉随从了歌声

回首时分才遇见你

在荒丘，在街市

雨水经过额头并潮湿了

信封。六月的邮戳扣住记忆

终将变成一滴微咸

救活泥泞中残喘的人

 

 

忽然是看见，混淆叫做房间

 

苹果派，未来派，颓废派，写实派

你是哪一派？一人一派

都要点缀个光环，于是星辰砸向头颅

你正式步入神奇的世界！

那里有你渴望的一切，但不能

带回这个世界。接着上演俗套

接着心口开始痉挛

——我的房间，你认真的疗伤

放弃所有含糖药片，举杯饮下夕阳

半分钟后产生新味觉

“单纯的最寡淡。我要混淆所有！”

你反串假面，整日调配咖喱

使用量杯盛满泪水，叹息拥挤

膨胀了墙体，窗户毁于某晚

风不请自来，眼睛席卷脑海

还有一些耳边呼啸，整个房子

抖成碎片。恐怖分子洗劫了餐盘

珍贵的咖喱派混淆更大的房间

——现在的你是逍遥派

忽然看见人在天上，排队认领童年

再忽然，——视而不见

 

 

漏像海岸线

 

上一秒你在我胸口下面

然后我就淹没了

你以水为刻度制造幻觉

我的身体不断吞服

压迫胃口。适应一滴雨

直到汪洋一片

泥沙俱沉，脚步缓慢

我口吐青莲

于你身体的潮汐退却

占据无知沙滩

倘若此时有影子踩破夜晚

月色呛水，人世隔断

我就倾倒这只漏

加入碧蓝的队伍

你熄了陆地所有的火

等我赴下一个夜

下一遍，漏

谁为我斟满

最初的一滴源自泪腺，还是

动脉？哦不，

它来自，下一秒的诗篇

 

 

裙的海滩，虚线的火焰

 

你从流沙中叛变，结识残垣

你胁从镜子，屈服于眨眼

你不能逃离这座棋盘

有时，押韵是生活的必然

不同的，你走袄音，我踏衣声

注定盛唐过后侵袭五代

 

一代飘摇裙摆

再遇风中迁客神情肃然

人世的舞步移民海外

杨柳岸，冷了酒馆

你从碗碟中觅路

指间的香烟，猜不到规矩的脸

 

你从棋局里参我的流年

不如从火把中取虚线

这忽冷忽热的境地，上面是火

下面如海，战役不可避免！

让我算，明日的白骨是谁

此刻眼前，蚂蚁消散

坐化你的茫然

 

 

寓言消灭，括弧深陷

 

我要把故事种在书本背面

我要学会冷淡，用沉默歌唱结局

谁遗失了虚汗把影子留给誓言

谁一把火消灭证据，指着青冢说

他们还在。

 

他们是昨天的我们，臂膀结实

手掌生茧。他们穿梭城市

遥望昏沉的月。才子们集体抑郁

酒杯盛开阴霾。玻璃墙皎洁

哦，你看上去印堂发暗

尘世的路不总是蜿蜒——

 

偶尔也会驶入黑洞，终结了主

主的光辉才意义非凡！

那么，格林的、哥本哈根的

阿拉丁的故事可以自动退场了

现在彩排——大屠杀

 

现在，脑袋长满马蹄的青年们请靠边

炮筒深处括弧很满，都是值得注解的

冤

拥挤在未知，随时准备抽离身体

成一道射线。登陆绝境，拯救寓言

 

 

斑点的感官。感官

 

“我是高田上的小麦他乡的男儿”

种养繁茂的太阳，引海水涌入动脉

这样，麦芒的呼吸就可以持续粗野

我合上你犹疑的眼，你就会看见

斑点。它起初拘束得像个谎话

它远离经验，弄暗了琴弦

 

它吞噬道路，守望墓碑

别怕！今年的镰刀酒量正酣

顷刻麦芒就醉向你的胸怀

我们呢，要赶在清辉引燃之前

把一些影子埋在脚下，除了缘由

什么都可以挖掘。除了斑点

 

它需要持续的痛和孤独感

后来它逃出了我的牢房，沿着雷声

反复敲打屋顶，风筝们就散了

直到墓碑进入麦田的中央

——你知道的，情节开始迟缓

大雨正式浇灭星星

我的身体随着长风飘荡

去往荒年

 

 

你是雾，我是酒馆

 

你把手掌摊开，凝视弥漫

雾是快乐的，他们的使命是看海

遮蔽船只与司南。而船头失眠的人

需要杯盏。需要一碟花生米

照料半空鸣叫的消息

有时低头才能听见你转身的嘘叹

 

眼底涌动的浪花开放窗前

我曾在那儿呆坐

整个下午，等一个人经过

带着彩虹的迷幻。一再降落的

指尖，抚摸唤你的留言

大雾还在酝酿暴乱

而我手中的武器只剩下修辞

告诉我，哪一种将助我

抵达欢颜？

 

你淡淡的，把手掌摊开

夜步入迷途，旋律停在陡坡

那远方的远方，船上客

可曾看清了河流？

我把酒杯倾倒，你便淹没了

每个黄昏，问候我的魂魄

恍惚飘过一只雏燕

 

 

身体是流沙，诗是冰块

 

你来时。袖口藏匿沙漠

眉目含风，卷走了我

呼啸的、醉舞的我，都是你的

在你的蔚蓝独自黑

雨雪混淆，抽打着时间

 

每隔一座梦我们就变得饥渴

采摘高处的果实，同时让

孤独更矮。然后我们匍匐

任星辰坠落，填充彼此的裂缝

美好的底色多么洁白

 

我归来。地址正被暴走的草根

一片片地拔光。他们说

要去梦的反面看海

倘若鸥雁有意，必将抵达

那个小岛，传说它离尘世最远

 

因此我不停地镇压，浇灌

这荒凉之城中我是唯一将领

指挥词语，消灭阴霾

但流沙的步伐不断逼近

此生将暮。胸口已成冰原 

 

 

猫轻微，但水鸟是时间

 

那个梦一定是碎了

不然，怎么有笛声荡开

灼痛了双眼

雨水喧哗，笨钟滴答

但你的嘴唇始终清凉

轻易就把枕头翻转

思念跌入更凉的堤坡

此时，你额头的光泽倾斜纸上

愈发照亮我的暗

 

夏日，猫轻微，闪过呼吸

你的安宁你的睡

犹如微笑的水珠颤动

一只水鸟的，旅行

从无形的呼唤里来

将脚印覆盖

也将微薄的剧本关闭

从此，再无流年

 

 温经天2008年作

 2012年整理修订

 

 
                   同题曲演唱:王祖贤 选自《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