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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某某某(浮世孤星)
潮水肆意而动,忽重忽轻撞击着脚下的大岩石,偶尔溅起不规则的浪花。兴许她自认唯独自己才理解这海,于是双腿假装自然随之摆动,极不和谐。
“那么说说正式毕业后各自的打算吧,四年可真快。”冒失鬼总是忍不住先开腔。
她借此中止自己的节奏:“我一直——想要在集满七颗水晶扣的那一年结婚,我要将它们镶满裙边,看着它们回忆,记住它们透明的眼神。”她的话总是任性,但总能令尴尬的空气产生甜蜜的味道。L本只嘴唇微微抽了一下,但因为干瘦,牵动了整个身体。
冒失鬼还是反应神速,不知从哪只手变出个像极了扣子的贝壳,想替她扣在裙摆上,被她一把推开;他倒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四年来习惯了类似的动作。
她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面颊侧过,重新显得洁净动人,只是委屈的眼神直勾勾地盼着坐在最右端的L的回应。L始终不去对接,怕他的魂被勾去,怕几年的沉默功亏一篑。她穷追不舍:“姓L的,你别想抛弃我!除非…”
“除非什么?”L正犯愁,这下倒像突见了迷宫出口一般,紧问一句。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干扰先是惊了一下,“除非那些回忆都碎掉!我恨你!”然后失望地抢过冒失鬼手里的假水晶猛地摔向沙堆,跳下石头跑开去,被踩着的海水有节奏地一深一浅,水珠金莹剔透,却渐远渐无。
“等下。”L一把抓住正想跟着跳的冒失鬼。他俩短暂地交谈,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沙堆那毫无光亮的假水晶,越发忧郁而黯淡。他怕被风吹倒,让冒失鬼搀着前行。
三人行必有心事,公演着不欢而散的告别。不知是他们辜负了美景,还是美景辜负了他们。
毕业当年,他的坟前干干净净,干净到一滴眼泪都没有,除了一些满地碎落的白菊。她不清楚为什么,或因那四年间他一直都忽冷忽热?或因…?只留下一大串的疑问面对墓碑唠叨,而冒失鬼照例安静地清扫。她倾诉,开学第一年他以自己的鲜血换回她在歹徒刀下的生命就令她铭记;她告诉他,她还没有原谅他因为不帮她镶上那七枚水晶扣。他告诉他,会一直照顾她,为了海边的承诺,也出于自己的心。各自诉完,临走时她把刚寄到的生日礼物——四枚洁净的水晶扣交给他,依旧自信地:“你什么也别说。这个还给你,谢谢。”
又一年,冒失鬼照例为她庆生,不同的这一次,只有一枚。
再一年,还是一枚。这是第六年。
“你是执着的傻子嘛?你知道我忘不了那些的,请你不要再寄了!”
“六年了,你一点不想听听我说?”
她不想听,甩手出门,连同他拿着的四枚,所有六枚扣子顿时散向四面八方,边滚边碎,虽然不是高价的水晶,但在廊灯下仍然棱角分明,折射使得阴暗的走廊忽然明朗起来。冒失鬼呆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总是收拾残局的那个。
跑经派件处,有些神志不清地走进去。询问知那年寄件者一栏是冒失鬼的名字,这项,的确没错。刚想出门,经理还是不合时宜地:“姑娘,你男友可真疼你,病那么厉害还来为你寄件呀。”
“谁?生病?”
“不是你男友吗?那个手上扎过许多针眼的干瘦小伙子,所以几年来我仍记忆犹新啊。可我总不明白,为什么他这六个东西要分三年寄出呢?……”还想喋喋不休。
她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刻,她花好长时间分清了究竟是天堂还是重生之地,周身全是洁白,白床单、白衣女……护士过来问她水晶扣是什么,她昏迷时经常喊到。她也问有没有喊其他名字什么,护士答,没有任何人名。
原来真正该恨的是自己,该说傻的也是自己,她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别人的感受。她还想再一次冲动地回去拼凑碎了一地的扣子,但是,这次她终于被理智打败。真的碎了,连同逝去的回忆,不再完整。至于那些疑问,第七枚在哪,不想再追究了。她只倍感没有人唠叨的孤寂。
第七年生日,她收到来自远方的信:“很抱歉去年在医院我不辞而别了。不管你只是忘不了人还是只是忘不了那些疑问,请让我告诉你:初年我和L一起路过那条巷子,你魂不守舍地逃在前方,而我冲得太快,受的刀伤实在太深,还毁了我一个肾。L拦了出租催我去医院,所以你只留意了他一人。L告诉我,他患的病来日不多,所以只想接近某一个你,因而又不敢太接近。”信件最里处,还有一个鼓鼓的,闪闪的小物件。
泪水储存了几年,汩汩地倾泻于这枚扣子,并洗刷出真正水晶的光泽。
这一刻她清醒决定,无论来自多远,她一定紧紧纂住——这第七枚水晶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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