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古人的回答是：在祀与戎。在古代宗法社会，祭祀、战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统治者无不以极严肃的态度来准备，往往都要召集统治集团的精英来反复讨论方才做出决策。进入现代社会，祭祀重要性大幅下降，至少不再是国家层面的大事了。战争与和平的问题虽然仍然占有重要地位，但在普遍热爱和平的当代社会，宣战、休战、缔约这种事恐怕也是几十年上百年才会遇上一次。在这种情况下，窃以为，一个国家的头等大事乃是预算的审议。

君不见，各个国家的主要政治活动无不是围着预算转。不管是金融危机救助与否的争议，还是围绕医改、教改方案的唇枪舌战，甚至于海外驻军守与撤的激辩，背后聚焦的其实都是钱，都是财政的收与支。

预算审议这项大事，是一年一度“两会”的重头戏，也是民意代表们从四方八方前往北京最重要的一项任务。代表们在北京诚然可以、也应该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献计献策，即便是娱乐一下、搞笑一下、雷大家伙一下，也算不上大事，但考虑到现在媒体发达，平时就可以很轻松地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出去，并不是非得要跑到北京去，尽管两会这个大秀场效果可能会略好一些。代表们一年一度不辞舟车劳顿奔向北京，唯一有力的理由就是要去审议一系列的政府报告，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一份报告，即财政部所作的头一年预算执行情况和当年预算草案的报告。

这些年，人们对报告审议质量批评比较多，代表们对这份报告过于简单，审议时间过短，也有很大的意见。审议效果不佳自在预料之中，不过，最近媒体的一则报道，还是让我吃了一惊。报道说，发改委副主任张国宝在审议报告过程中产生了疑问：中国外汇收入只有600多亿元人民币，这样的外汇收入太少了，我们的外汇怎么用的？为什么收入那么少？这位曾在日本学习研究国际金融贸易副主任表示不理解，希望财政部能够进一步解释。

预算报告中的项目有很多，为何独独张副主任对这一项产生了疑问呢，笔者不敢妄自揣测。外汇储备是一个非常热门的话题，然而其构成和收益却从未公布，换作常人，一份预算报告在手，在神秘感的驱使下试图找出相关答案，也是一种正常的心理。然而，这一好奇不要紧，结果闹出上面的新闻。

在看到这则报道后，笔者也禁不住好奇，把这份报告的全文找了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在一家外国网站上找到的，晕！）。在该报告的附表7的第二十栏终于见到了这项数字。中央财政外汇经营基金财务收入一栏，预算数和实际执行数分别为682.8亿和696.8亿。可见张副主任看得很仔细，代表当得很尽责。

尽管后来央行副行长易纲为大众解开了这个疑团，但这一新闻给大家带来的担忧却丝毫没有解除。

报告60多页，里面涉及有大量的数字和图表，但后面除了附上少数基本概念作了一个定义以外，对涉及到的大量条目的内含和外延均无解释，对大量数据的变动对比，也无只字说明，最终连专业从事经济工作的发改委副主任也会搞错。这件事不禁令人怀疑，报告只有财政部自己外加极少数人才能看得懂。面对根本无法看懂的报告，代表们是何心情？会不会也像普通老百姓一样，带着好奇而去，带着疑团而回？

说实话，笔者对财政的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之类的问题也很关心，但拿到这个报告后，确实没有深看下去的兴趣，因为这样粗线条的报告，无论费多大力气，也很难得到有用的信息，在没有细目和备注解释的情况，我甚至于习惯性地怀疑这些数据的准确性。

经常听人说香港的预算报告精细到了一张桌子的开支。以中国之大，国家层面的报告要做到如此之细，当然不可能，但报告让从事经济工作的部级干部看得懂，大概不算过分的要求。如果连执行中国宏观调控重任的发改委部级官员都看不懂，那来自那些非经济领域的代表又怎么看得懂呢？更不用说让那些跑步的、跳水的、演戏的，恐怕看上去像天书吧。看不懂，就无法审议，无法审议，那么代表们不辞劳苦前往北京的最主要理由是否成立，就成了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