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过年

图/文/秋水长天

    一直很喜欢唐朝诗人高适的作品《除夜作》：

        孤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萋然？

        今夜故乡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这首诗自我见到时起，其中的情景及旨意就根植于脑中，当然，最初是被其中所运用的艺术技巧所折服，而后来为其中的那个人与那个人的生活境况而叹惋，进而常念常新，常新常悟——也许，人生本来就是飘荡的。

    今年对于我来说，是特殊的。年近不惑，第一次在外过年，带着我的父母一起。在以前，不管工作有多忙，不管去得有多远，都会回到老家过年，都会回到那个让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故乡，都会去那个地方找一份久违的纯朴与安宁。但现在，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从那个地方出来，也只是为了走出人生中的某些不该回去的记忆罢。

    父母对于我不回老家过年的事，也没说什么，现在他们很相信我的选择，也许在他们的心里，只要自己的儿子，能坚定地选择自己的生活，能过上开心和快乐的日子，他们也就是幸福的了。不过，遗憾的是，现在儿子却去苏州去了，没能跟我们一起过这个属于家人团圆的除夕，但我也不会难过，毕意儿子也该有他的选择，他去那里跟他外公外婆一起过年，也是很应该的，虽然我把他打包送上飞机时心里还是有很多的不舍。

    原来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来到这个城市时的情景，时常在脑中如放电影般出现，儿子也常跟我回忆起原来在单位所暂时安排给我们的那个狭小的住处住的样子，很惬意。他说，那时候我去上课，他就在房间里玩玩具和看书的生活很好。我知道，儿子是不知道大人之间的事的，他很纯洁很天真，当然，作为父亲，我只想给他带去最大的快乐，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全部。

    后来，我把父母接过来了，他们现在也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快乐了起来，这是我最感幸福的事，这也是让我觉得此生最无悔的事情了。虽然我现在很贫穷，用他们形容我的话来讲，那就是连老婆都讨不起的人，呵呵。但是一想起刚获鲁迅文学奖的作家——麦家曾在某次活动中，痛哭流涕地跟朱军说，09年他有一个最大的遗憾和痛苦，那就是自己虽然名有了，钱有了，位有了，但却再也回不到自己父亲的身边了——虽然他为了能回到父母身边，从成都调回了杭州，但当他到了杭州之后，去看父亲时，父亲却问他说：“你认识我家老二吗？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你现在帮我打电话给他，让他快回家来，我想他了……”而他，就是父亲的老二！他没想到自己在外面为了想能给父母带去多一点的报答，想多在外面挣多一点的名、钱、位，然后再回到父母身边，当他拥有了他所需要的东西后回到父母身边时，却因为父亲的脑梗塞而再也回不到父亲的心里去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与朱军这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擦眼泪的情景。在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时，当中有句话也让我无不回味：我真想告诫所有长大了的男孩子，千万不要跟母亲来这套倔强，羞涩就更不必，我已经懂了可我已经来不及了。

    前些天，去省人民医院看望大学同学的母亲，当我头天去看望她老人家时，她还很清醒而亲切地跟我交谈，而当我第二天去看时，她却走了，我的同学在那里默默流泪，抓着我的肩膀，说出心中无数无数的后悔！还有前些天单位直属领导的父亲去世了，整个后事的处理过程我一直参加的：悼念、火化、下葬……在整个过程中，我没跟她说过一句话，我知道她一直忙于工作，一直没能好好陪自己的父亲，内心也是无尽的愧疚。她的声音哭哑了，眼睛也哭肿了……

    想起来，尽孝不在于那些在外面看来很光鲜的东西，也不需要装模作样。虽然现在把我的父母接过来，他们并不享福，他们还是每天很辛苦地为我做家务，但是，每当我从单位工作回来，能看到他们很安祥在坐在家里，看到儿子坐在他的书桌边做作业或是安静地睡在床上，他们看到我安然无恙地走进家，我们就真的很幸福了。

    在那些时候，我就觉得，原来幸福就这么简单。就像儿子说，他只要晚上睡觉时闻到我的气味，他就能睡得很安稳无所畏惧了一样。在心灵之间，有很多东西是不需要用语言去表达的。在我跟父母说，今年我们就在这个城市过年时，他们就很赞同。他们说只要我们都还有年过，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就是好的，哪怕这年过得简单一些，也会很快乐。所以，看着父母这些天，早早就出去市场上买年货，买他们所想买的东西，然后太阳出来后又结伴去外面的公园走走，我心里就很高兴，很快乐。其实，快乐也很简单，只要真实。

    这些天来，一些要回老家过年的朋友和一些从外地回来的学生来这里看我，这拨走了，那拨又来，母亲都会用她所做的饭菜来招待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反而显得很高兴。也许在她的心里，已知道她的儿子能深入到这里的生活中去了，这里就是儿子未来所生活的地方，儿子也很需要这些朋友和学生。我还记得，我的那些朋友我学生在夸赞我的母亲的纯朴和和善时，她开心地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很美。他们都说，过年之后他们还要来，要来看我的母亲。在心里我真的太感谢他们了，是他们给我的父母带来了无限的快乐。

    近来，也有很多老家的朋友，打电话来问我，是否要回家过年，还说我不回去，他们就少了很多乐趣什么的，但我还是坚定地坚持在外面过年，因为我实在不想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给我带来太多的伤害，虽然也有过很多快乐。但从心里讲，我真的想走出昨天的生活，去开创自己新的天地，也可以说，今年在外面过年，就是我的一个新的起点吧。

    今年在外过年，真的想好好陪父母过一个平平静静而又简简单单的年，只要能在外面，也能给父母带去跟在老家过年一样的感觉，一样能平安快乐，那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但愿我能做到。

    当然，我更要祝所有的朋友除夕快乐，新春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