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感觉在最清醒时最疼痛

图/文/秋水长天

已经到医院呆几天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已经不再是昨天那个一天还能踢两场球的人了。母亲昨天跟我说，你这次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见你这样过。我说，会很快好起来的。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我的疼痛已经很久了，一直以来，在我的心中，有些东西总是隐隐作痛的。只是不想与人言及罢。

即便是铁做的人，也很难承受我现在所承受的负荷，这边的事情做完，就马上换上工作包里的内容，奔往另一个“工地”。一天到头，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将在哪里结束，唯一能让人感到安稳的是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看到孩子放学回来了，家庭作业做完了，母亲把饭菜做好了，那时才是真正的片刻安闲。孩子常常问我，爸爸，你为什么总没时间陪我玩玩呢？他也不知道，当爸爸的谁不想好好陪着儿子玩啊？我也想，但我还不能。

今天阳光明媚，清清静静而又明明晃晃的，可以让人数出每一点尘埃的光线从病房的窗户斜照着过来，我的手扎着针，那些药水，一点点地流进我的身体，仿佛听到了它们流动的声响，那是因为当它们滴进我身体时，都会触及我的血管壁，带有丝丝的刺痛。周围其他床上的呻吟以及外面医生与病人的交流声，都被我忽略得干干净净了，那时候，我感觉生命是那么的脆弱和真实，也许生命就是那点点的刺痛感觉吧。好像还感觉到自己对那种感觉有一种模糊的依赖，因为只有它的存在，我才能完成后面更多的事情，比如扶养我的父母，抚养我的孩子，等待我爱和爱我的人……

记得我进医院的那天，还有一个人来陪我的。带来了面包和牛奶；在我昏昏睡去的时候，用一种特别的眼神看我；在药水将尽之时，帮我叫医生来换药……但这两天没有了，他们有他们的事，我不再敢睡去了，时时都得关心那些药还剩多少，还得问医生输完这一瓶后还有几瓶，当有可能不能在孩子放学时输完时，又悄悄地将药水流量阀开大一点，好让在孩子放学时能按时去校门口接他，生活就是这样的真实！在床上，我静静地数着时间，又静静地数着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过来的一切，还不时在暗自心生欣慰——好久没能像这样悠闲地躺着了。也许，这对于我，就像是在某个周未，在一个僻静的茶馆里，慢慢地享用一杯清茶的那种清闲一样，于是也便快乐了起来。只是稍稍感到有点孤寂与疼痛而已。

那天我们单位与当地联队比赛，不小心还被我踢进了两个球，同事们都说，这件9号衣服真没穿错人，还真有踢前锋的样子。没想到，两天之后，那个前锋的样子，却成了呆在病床上的样子了，这就是生命的真实。只要人清醒，最怕的就是这种真实，这种真实可能是情感，可能是工作，也可能是命运，当然也可能是生活的全部，会如你在阳光灼灼的时候看到的蛛丝一般，不管有否风过，都会轻轻地颤动着，一如一种刺痛；那种刺痛还可能如蝉翼般透明，轻轻地感伤着你的整个世界。

医生告诫我，你再也不能抽烟了，如果再抽的话你的嗓子就全坏了，甚至生命都受到严重的威胁。我在那里答应了医生，但一回到家，又偷偷地抽了几支，我想，如果我清醒得连烟都不抽了，那我不是更痛吗？就让这一点烟给我带来一点麻木，减去几分疼痛吧。

不知道我的孩子，我的母亲，爱我和我爱的人，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对我表示同意。然而，责任该是清醒的，所以疼痛可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