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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这几天雪灾,我庆幸云南得免。昨天傍晚,家里的车库角落蜷缩着一只狗,我诧异,走近一看,一只饿得皮包骨头的小狗,向我打着喷嚏。原来天气真的很冷了。我草草帮它找了一些粗布麻袋,希望可以御寒,喂给它一片药和一根火腿肠,它饿极了,吃得极快。回了家,怎么也安静不下来,第二天早早起床,去看它感冒好了没有。我跟朋友说,这一定是只家养犬,它的毛很短很干净,我拿着食物它就欢快摇起尾巴,但绝不会抢到你手上来,它就蹲在你面前,看着。养他人定是看到病了便遗弃了它。这只狗有做狗的尊严,以前养它的人不如它。朋友笑道,你那么气愤,同情心泛滥了。我赧然一笑答道,这两天看书,感情大起大落。
这两天总想看书,正好,我的书寄到了。一本是熊逸先生的《春秋大义》一本是李零先生的《丧家犬》。熊逸是无名之辈,靠在网路上写稿谋生,然而是我看过的最精到的文字,现在的学者喜欢骂业余草根的学人野狐禅,动辄丢出来一句没有没经过学术训练不懂学术规范。都是瞎扯。熊逸的书值得看。我看完后,恭恭敬敬地在本子上记下一笔,今日读熊逸《春秋大义》,始知振聋发聩。很久没这样的感觉了,记得上次是读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与中华文化》,读得荡气回肠。接着看李零先生的《丧家犬》,这本书被人骂的一塌糊涂。就为这书名,很不值。
读《春秋大义》读得我心灰意槁,读《丧家犬》读得我眼泪涟涟。这就是感情大起大落。看熊逸信手拈花,娓娓道来,抽丝剥茧,游刃有余。在调笑嬉戏间,把辛辛苦苦建立起来对中国文明的一点信仰,又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甚至反驳之力也无。可以想象,我才弱冠之龄,被人推倒了信仰,姑且叫信仰吧。已经这么昏天黑地。要让一个七八十岁的学者推翻自己,那简直不可能了,那是要命的。读了熊逸,我记住一句话,虽然孔孟指出了一条金光大道,但还是不要走了罢!该向熊先生致敬,这句话在470页。李零先生的《丧家犬》,越读越哭,读完已经眼泪涟涟了。李先生说,孔子不是圣人,因为他自己也不承认,他是被他的徒弟推上去的,是被孟荀推波助澜的。我不管这许多,看了李先生的书,我觉得孔子是圣人。第一次如此鲜活得在我面前,是让人可以完全把心交给他的人。看李先生的文字,坦率和直白。“不问马”一句,分析来分析去,孔子到底想什么呢?李零说,鬼知道。就是这个坦率和直白,让我无法释怀。往往感动人的只是平白的描述,那些缀满修饰的文稿,假。李零说,夫子晚年过的很苦,丧子,丧徒,他很悲痛。夫子在逝前久不梦周公而叹,我就像在孔子身边一样听见这个老人绝望的哀叹,于是我就眼泪涟涟了。孔子喜欢批评子路,子路太大咧咧,可孔子批完,也会想想批错了没,批错了赶快补正。有一天夫子和徒弟们走散了,徒弟们太焦急了,有人跟子贡说,哎呀,有人老头在城门那里乱转,眼睛只会看着远方茫茫然,上半身像尧还有点圣人气象,下半身累累如丧家之犬。子贡一听跑到城门,果然是老师。于是把这番话告诉孔子。夫子笑呵呵的,是啊是啊。我眼前就浮现起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看见自己的徒弟这么高兴,什么都不管,只顾高兴,像个小孩子一般了。
我忙着出门,放下书,去开车。走进车库一刹那,墙角一双黑黑的眼睛看着我,动得浑身颤抖。
2008-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