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第九卷

猴票

十、失而复得情何堪

是夜，靳珠独自躲在卧室里看那版猴票。贪心游曳在窗外的夜色中，追逐着大都市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与夜色同样黑暗。本能等于无定向的风，引得无数张钞票纷至沓来，恍似缓缓下降的欲望雪；这些钞票又犹如无数舞者，在黝黯的灯光下，围着那版猴票起舞。看着看着，只见那90只猴子果然都活了，一只只跳出邮票那方寸之地，亦随着那纷纷扬扬的的钞票雪手舞足蹈……

正所谓乐极生悲，忘乎所以的喜悦顿时化作惊恐，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头重脚轻，地板变成天花板。源源不断的恐惧感吞噬了贪欲，思想变成了肉泥，随手将猴票连同硬皮本一起甩到地上，就像甩掉一块烫手的山芋，急呼侯仁。

侯仁破门而入，惊诧道：“你一个人躲在屋里鬼鬼祟祟这是干吗呢？吗事大呼小叫怪瘆人的？”

靳珠声嘶力竭道：“有鬼！快……侯仁快救我！”

侯仁游目四顾，不解道：“鬼？哪里有鬼呀？你，你脑子进水了吧？”

“是真的有鬼呀！这满屋都是，你看不见吗？”靳珠说着，手指地上的硬皮本，“都是它闹的，你快……快把屋里这些猴子赶出去！”

侯仁俯身拾起那个本子，不禁一怔，道：“猴票？这猴票怎么在你手里？”

靳珠一被问及猴票，头脑立即冷静下来。疏忽，那满屋的怪现象也不复存在了，只是支吾道：“这……”却不知作何回答。

侯仁略加思忖，似有所悟道：“我明白了，我就说你姐弟俩有吗事瞒着我嘛，原来你弟弟……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靳珠知道无法再对侯仁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向他述说了靳墨患病的真相和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一幕。

侯仁表情复杂地听到这一切，亦自满腹感慨，追问道：“那么，这猴票你打算怎么处理？”

靳珠怅然若失地叹道：“唉！看来这猴票的确是不祥之物，干脆把它送还侯义吧。”

侯仁摇了摇头，深感为难道：“送还侯义？怎么送？谁送？这件事好说不好听，怎么面对他，尤其是他那个老婆？”

靳珠踌躇片刻，道：“这样吧。叫侯义来咱家，就把责任都推到我弟弟身上，我对他说好了。”说着，就抄起了电话，拨通了侯义的号码。

侯义接到嫂子电话，下班后先去了他家，然后匆匆回家。

猴票失而复得，侯义既没有太兴奋，也没有怪罪嫂子的弟弟。可他也面对一个难题，就是回家后怎么对鲍丽说。

打开自家房门，见孩子已被接了回来，正在书房里写作业；而鲍丽没有在厨房下厨，却兀自躺在床上“发面”。

侯义主动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鲍丽从床上霍地坐了起来，怒道：“这下你高兴了吧？告诉你，我和我哥哥打起来了！”

侯义大惑不解道：“瞧你这话说的，你和你哥哥打起来，我怎么会高兴呢？嗨！告诉我，你又为吗和你哥哥打架呢？”

鲍丽气急败坏道：“哼！还不是因为那猴票！只因那天你说他曾经动过这书架上的东西，我就问了他。其实我事先还琢磨过怎么开口问这件事，今天特意用委婉的语气地问他；结果我一问，他就急了。”

侯义叹道：“你呀！我当时和你只是话赶话，随口一说而已，谁让你去问人家了？”

鲍丽不服道：“都是你的理！你随口一说，说完就完了？眼睁这猴票的价值不是一笔小数目，不明不白地丢了，能不急吗？我可没有你那种涵养！”

侯义缓缓道：“告诉你吧，这猴票其实没丢。”

鲍丽诧异道：“没丢？你再说一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义接道：“是的，猴票根本就没丢，只是我把它放到另外一个地方，自己记差了，后来无意中又找回来了。”

鲍丽一听，更生气了，斥道：“既然没丢，可你瞎闹吗呀？这倒好，闹得家里人矛盾重重……”接下来又是一通大骂。

孩子听到叫骂声，马上从书房跑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俩，满腹牢骚道：“我刚回来，你们又吵……”

“儿子，去写作业。我们在说事，没你的事。”侯义见孩子嘟哝着去了，又扭过头来看着鲍丽，“好吧，你骂吧，只要解气你就骂，骂够了告诉我好了。不过，刚才你有句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鲍丽一怔，不解道：“吗意思？好吧，我偏就不骂你了，你说我哪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侯义感慨道：“就是你所说被它‘闹得家里人矛盾重重’ 那句话啊！其实，这猴票原本只是我小时候的生日纪念品，无论它价值几何，我压根也没打算兑换成钱。你的兄弟也好，我的兄弟也罢，之所以会引发这些家庭矛盾，就因为这猴票在大家眼里是钱，而不仅仅是一纸普通的收藏品。我想，我们今后无论吃好吃坏，都靠自己能力吃饭，谁也不要再想着它，别再让这一小小的物件离间亲情才好！”

鲍丽似懂非懂，满腹狐疑道：“这么说，你真的不准备把它兑换成钱？”

侯义斩钉截铁道：“是的。我还要告诉你，这版猴票很怪，你把它作为收藏品去欣赏，他就永远具有亲情的纪念意义；可只要谁对它起贪心，它就会吓唬谁！你如果不信就试试。”

后来，尽管鲍丽对侯义资助父母及哥哥姐姐的行为依然颇有微词，但果然没有再兴心卖掉这猴票，或许她也被吓唬过，那一如恐怖片的场景像条毒蛇般盘据在了她的心里？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