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第九卷

猴票

三、各执一词隐危机

侯贤夫妇见侯义已去，便也起身告辞。

嫂子将二人送出门去，匆匆回来碰上门，甫经转身便埋怨侯仁道：“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你说说今天这算哪一出？像你这样有前劲没后劲的，还让人家抢白了一顿，早知如此，又干吗染这一水呢？”

侯仁此刻坐在沙发上正兀自气恼，适才他所掀起的这场波澜，看上去很酣畅，一旦退潮，才蓦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裸泳。面对老婆的奚落，无异于火上浇油，忿然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吗呀？这事没完！我还要去找父母，看看他们对这件事是吗态度！”

恰在此时，有人按门铃。

门开一条缝，嫂子看到又是自己的弟弟来了，便没好气地敞开房门。

嫂子姓靳，名珠；娘家父母皆亡，只有这个弟弟，叫靳墨。靳墨原本在国企上班，也早已成家。下岗后始终没有稳定工作，却不知始于何时迷上了酗酒和赌博。其老婆屡次与之争吵，但他依旧恶习难改；老婆一气之下，和他离了婚，并带着孩子改嫁了。因此，靳墨至今孤身一人，常常来姐姐家蹭饭吃，并顺便索要酒钱和赌资。

侯仁一见小舅子身影，只“哼！”了一声，就算打过了招呼；蓦然起身，扭头去了卧室。

“你们干吗都这么大火气呀？”靳墨望着姐夫的背影，诧愕不已，又对姐姐投以询问的凝视，“吵得这么大声音，我在门外就听到了，这次又是为了吗呀?”说罢，坐在姐夫刚刚坐过的沙发上。

“唉，别提了……”于是，靳珠坐在弟弟身旁，将猴票的来龙去脉向他一一道来。

“啊？一套邮票竟然这么值钱？”靳墨眼前只觉一亮，恍似看到麻将桌上一条龙外加杠开花“那可得争一争！”

“干吗？这邮票再值钱跟你有吗关系？”靳珠乜了弟弟一眼，长叹一声，“唉！看现在这意思，我们日子过得这么拮据还不一定指得上这猴票呢，你就更别想了！你平日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求你少给我们添点麻烦就不错了……”

“嘻嘻！”靳墨嬉笑着打断了姐姐的话，“姐姐，既然你说到这，那这次就别让弟弟开口了，我现在衣兜里又空了，好姐姐，帮帮我吧，好吗？”

“你说你年富力强的，干吗不去找个工作干干？光指望我们也不行啊！你也知道你姐姐我的经济条件本就够愁的了，谁会想到还有你这一档子让我愁上加愁……”

“好姐姐，从现在起，我就去找工作，以后一定会自己养活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帮我吧。”

靳珠被缠不过，又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摸索良久，掏出一张百元票，悄悄道：“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别让你姐夫看到，你赶紧走吧。”

“这么少？”靳墨说着，一把抄过那张票子，对姐姐道声谢，又瞥了一眼卧室，轻轻移步，匆匆而去。

再说侯义，离开哥哥家，径直奔自家。

打开房门，老婆和孩子都不在；只有大舅子独自在家，正在书架上翻看那些书籍。

侯义老婆姓鲍，名丽，娘家父母俱在，兄妹两人，哥哥叫鲍倰。

侯义和颜悦色道：“大舅来了？何时来的？她娘儿俩不在家？去哪里了？”

鲍倰神色漠然道：“我刚来一会，鲍丽带孩子去超市买东西了。”

于是，侯义给鲍倰沏了一杯茶，二人坐定闲谈。

少顷，鲍丽和孩子回家，摔门而入，尚未坐定就怒气冲冲道：“侯义，你今天表现得干吗这么窝囊？气死我了！”接下来便喋喋不休地一痛大闹，只怨侯义刚才在哥哥家没有据理力争。

侯义再三解释所谓“讲理”的场合和时机不对，但鲍丽依然不依：“听你姐姐那意思，你平时也没少给他们钱吧？我告诉你，你以往为你父母总是比他们多付出，我就有意见！你父母又不是只生了你一个，哥三个了，干吗总得要让你来充大头？闹了半天，我现在才知道，你不仅给你父母钱，竟然还偷着给你哥哥姐姐……”

无法回避的话题，像攀墙草的茎缠着侯义的感受，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作答：“这个嘛，你听我慢慢说好吗？兄弟情分，合则两利；兄弟不和，两败俱伤，拥有再多财产也白搭。譬如《三国演义》中刘备异姓三兄弟，情同骨肉，才会由一个弱势群体成就三国鼎立局面。而袁绍、袁术两兄弟，兵多将广，却各怀心事；后来袁绍的两个儿子袁谭和袁尚也不和，才导致最终土崩瓦解……”

鲍丽瞪大眼睛望着侯义，显然未被说服：“你甭跟我说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就问你，你是大款吗？你有这个能力满足他们吗？”

侯义摇摇头，缓缓道：“人的欲望无止境，一味去满足某人，咱当然没有这个能力。但无论怎么说，也无论哥哥姐姐满足与否，从做人角度讲，骨肉同胞间，力所能及的扶助也是应该的。更何况相比较于他们，咱们还是从父母那里得到利益了呀！那猴票毕竟价值不菲，不也是因为父母当年赠予，咱们才独享今日这一福分吗？”

鲍丽的固执，犹如一棵松树。侯义的道理，在她眼中则等于一张薄纸，用蘸着唾沫的手指轻轻一点，就破：“哼！你不提那猴票还罢，既然你说这属于咱们独享的福分，干吗不把它换成钱啊？你不把它换成钱，即便它再值钱，又有个屁用？”

“你也知道，这猴票我压根就没打算卖，是留作纪念的；若卖了，不就没有纪念意义了吗？”

“你倒是‘纪念’了，可人家仍然认为你有钱，长此以往给人家留作话柄，一味逼着你掏钱，这不是个无底洞吗？像你现在这个做法，多咱才能填得满啊？”

“相互理解，动之以情，自有公道在，怎会填不满了？对此，姐姐今天不就已经表态了吗？再说父母也始终理解我们……”

此时，鲍倰开言了，对侯义变色道：“这件事，我今天一来就听鲍丽说了，刚又听了半天；我不是说你了，你这样和鲍丽争吵，有些不男人！”

侯义一怔，大惑不解道：“哦？此话怎讲？”

鲍倰接道：“我觉得夫妻间只有一方有外遇才是原则问题，像你们这么吵来吵去，其实都是鸡毛蒜皮！过日子，只有夫妻关系才最重要，你一个大男人，干吗跟老婆这么较真？”

侯义赧然道：“大舅你这么说，我也不爱听。难道孝敬父母，兄弟相扶都属于鸡毛蒜皮小事吗？我觉得这也是原则问题。为此，夫妻进行沟通也是必需的。”

鲍倰怒道：“好吧，既然是原则问题，你就接着说吧！鲍丽，让他说，你跟我回家，咱们走！”鲍倰说着，拉起鲍丽就走。

13岁的儿子坐在一旁，始终痴呆呆地看着他们争吵，无所适从；此刻见妈妈要走，便嘶声哭了出来：“你们这是干吗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