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斋第九卷

猴票

二、亲情凋零皆因穷

“哦？”侯义一怔，清癯的脸上浮起一丝莫名所以的表情，只是在默默倾听。

“你手里那套猴票现在值多少钱你知道吧？”侯仁的神情很严肃。

“哦，我听说了，据说很值钱。”侯义的语气很平和。

侯仁提高了声调，道：“知道就好，说白了，不仅是很值钱，是太值钱了，而且够买一套三居室的商品房了！”

侯义愈发不解其意，心中暗忖，“哥哥说是要讨论这套猴票，却和商品房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下意识乜了哥哥一眼，但见侯仁面现赧然之色，口若悬河：“我不是说了，父母对你自小就偏爱，可我从来就没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好处！你也知道，我现在只住着一个独单，你侄子现在搞了对象快结婚了。想给他买套房吧，我和你嫂子又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未来的儿媳妇总不能和公公婆婆挤在这一个独单里生活吧？”

侯义还是琢磨不透，“无论父母是否对我偏爱，这猴票也只是父亲当年送给各位儿女的生日礼物之一，幼时例行的生日礼物又并非我独享；而猴票日后的升值，也非父亲事先可预见的。至于你儿子，他现在上大学，很快就毕业了，毕业后理应靠自己能力去赚钱啊！你家买房有钱没钱又不是我造成的，却和我有多大关系？”欲言又止，却低下了头，依然一言不发。

侯仁说到这里，则愈发显得有些激动，“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白了，那猴票本不是你个人财产，那是当年老爹花钱买的，咱哥仨理应都有份！”至此，其心意终于昭然若揭。

侯义纵有千言万语，但对此只好付之一笑，道：“哥哥说的我理解，嘿嘿！那猴票本是爸爸当年送我的生日礼物，即便它再值钱，可我只想留做终生纪念，从未打算卖啊……”

“你卖不卖我不管，哼！你愿意留着是你自己的自由！”侯仁打断了侯义的话，“当然了，你若把它卖了，你也可以得到三分之一的钱；你若不卖，那么就按市价折合三份，付给你姐和我各一份。虽然付给我的这些钱也不够买房的，但加上我们现有的一点积蓄，再贷点款，就差不多了。”

沉默，难堪的沉默。这不是什么增强凝聚力的话题，不过对于侯义来说，倒是一次意外的抉择和挑战。

此时，坐在一旁始终未开言的嫂子收敛了笑容，扁了扁嘴，眼珠子左右乱转，仿佛在思考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良久，终于按捺不住了，补充道：“其实要谈的还不光是你现在独占了父母这笔财产的事。再说了，那些年你上大学，不也是你哥哥放弃了升学机会，早早上班，帮着爸爸一起撑起这个家吗？即使没有这猴票的事，这些年我和你哥都下岗，现在他只偶尔外出打工，我又刚办了病退手续，家里的确困难，你帮帮他，也算是应该的吧？”

侯义心中暗暗发笑，哥哥嫂子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自己是学过法律的，其实心里很清楚，这猴票是父亲当年赠予自己的，讲法讲理都属于个人财产。莫说如今父亲还活着，即使他老人家百年后，这猴票也归不到遗产继承问题啊！但他没有如是说。一是作为当弟弟的，他深知若以牙还牙，势必惹得哥哥大怒，他不愿看到兄弟之间因唇枪舌剑而伤了和气；二是他也有些私心，想藉此机会给自己老婆施加一点压力，让她知道自己相对于哥哥姐姐来说是得到了父母好处的，那么日后自己若再去孝敬父母，或是帮助哥哥姐姐时，就少了些阻力。然而，此情此景，又使他百感交集。想到为了一枚邮票，兄弟阋于墙，心中就犹如打翻了五味瓶，泛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滋味，深感无话可说。

一转念，兄弟姐妹之间，晓之以理不如动之以情，于是缓缓道：“对于哥哥的想法，我没有意见。其实我这个当弟弟的，在这个家庭中，得到的何止是一枚邮票的利益而已呀！莫说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无法用金钱计算，即使哥哥和姐姐，就像嫂子刚才所说，在我上大学时，不也是靠你们帮助父母一起养活我吗？这笔账又需要多少钱可以算清呢？”说到此处，发现自己的视线突呈模糊，叹了口气，语声哽咽，“对此，我永远感恩。现在哥哥嫂子有困难，我理应帮忙，但由于自己也属于工薪阶层，你们的弟妹她也下了岗，财力毕竟有限，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终归无力解决你们的根本问题，但一定会尽我自己最大努力的。”说罢，一双泪眼看着哥哥姐姐，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侯仁闻此言，脸上的怒意似逐渐消失，嫂子也不再说话。

侯贤此刻也觉鼻子发酸，开言道：“我表一下态吧，这猴票到底算侯义个人所有，还是算爸爸的财产我不懂。如果大哥有这个要求，即使算爸爸的财产，我的那一份我也不要，就留给侯义吧，其余就是你哥俩的事了，好在虽然我这些年下了岗，偶尔打个工，我老公又做着一个小生意，日子还算过得去，再说以往侯义也算是帮过我了，我不参加意见。”

而侯义的老婆却早就如坐针毡了，此刻脸胀得通红，霍地站了起来，嘶声道：“闹了半天，你们家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要是早知道，也不会嫁过来！”说罢，抹着眼泪扬长而去。

侯仁怒视侯义道：“侯义，她这是什么意思？跟我使性子……哦？你俩是不是捏估好了故意唱红脸白脸演这一出？”

侯义无语，只觉百口莫辩，无奈地叹了口气，埋下了头。

侯贤劝道：“哥，那就先让侯义回去吧，他夫妻俩总还得过吧？这件事以后再说好吗？”

嫂子嘲笑道：“哼！没见过这样的女人。那么，老伯你就先回去吧。”

侯义只得悻悻然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