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三

叔叔蓦地跃下火炕，掀起门帘就往外闯，要去看个究竟。

一只手拉住了他，是灶房里正在收拾碗筷的母亲慌忙上前阻止，“他老叔，你不能出去，这个家还要靠你们男人支撑门面，你们要是没了，这个家就完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个三长两短没关系，我去！”母亲说着把叔叔推到一边，也不由叔叔分说，就跑了出去。

母亲一只手挽起满头长发，唯恐惊动外边的人，一只手提着鞋子，赤着“三寸金莲”，在庭院里轻轻踱着，侧耳倾听着，却听不出枪声来自哪里。

雪花浸湿了她的头发，她不在乎。

她的脚纤美而小巧，冰冷的雪地刺着她的脚底，痒酥酥的，麻酥酥的，她也不在乎。

现在，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什么都已不在乎了，一心只想着父亲和叔叔的安危。突然，她纵身一跃，一个缠足女人竟然爬上了墙头，她要爬到高处看个清楚。

“啪……飕……”的一声，一颗子弹贴着她的身躯划过，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老天长眼，没射中自己。她终于看到院子外黑压压来了一群人，紧接着，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忙不迭地跑回屋里，气喘吁吁地说，“你们赶紧藏起来，来土匪了！”

父亲和叔叔分别被藏在两个衣柜里。

土匪蜂拥而至，屋里站满了人。

“各位爷，你们要什么，给你们就是了。嗨！你看这屋子忒小，也坐不开……”母亲陪着笑脸，显得从容不迫。

“我们啥也不要，就要LXY!他在哪里？”为首的大个子道。

母亲说：“孩子他爹不是在天津吗？没在家呀！”

大个子说：“少废话！有人看见他回来了，赶紧让他出来！”

旁边一个矮个子马上凑上前，指着大个子说：“识趣点，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冯二爷！”

“冯二爷？”母亲暗忖，“只听人家说有个土匪头子叫冯冠奎，双手使枪，百发百中，好厉害！凡百姓家有孩子夜里哭时，只要说冯关奎来了，孩子会马上止住哭声。原来就是此人？”

躲在箱子里的父亲也听到了上述对话，他只听说这个冯冠奎已经投降了八路军，便暗自琢磨，“我又没得罪八路军，那么他来找我干吗？看来不是为了绑票？”

最近，父亲听说过一些冯冠奎的故事。

冯冠奎被八路军收编后，听说某村日本鬼子据点里的小鬼子祸害百姓，便召集手下的喽啰们问道：“各位爷们，我问你们，咱们吃的东西是谁给的？”

“老百姓！”喽啰们答道。

“咱们穿的东西是谁给的？”

“老百姓！”

“那好，现在有小鬼子欺侮咱们的老百姓，咋办？”

“打他个狗日的！”喽啰们说着就要抄家伙。

“且慢，我只带10个人去端鬼子炮楼，可都不许带枪，两手攥空拳谁敢去？”冯冠奎打了个手势，提高了声调。

喽啰们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你们呀，这还不明白？既然咱们投了八路，这是觐见礼，别让人家小看了咱！”于是，冯冠奎亲自选了10个人，连夜直奔鬼子炮楼。

月光下，炮楼里的伪军远远看见一拨人马赶到，其中有人认识冯冠奎，只见他双手插在两侧衣袋里，分明是双枪。其实是冯冠奎故意用两根手指把衣袋顶起来，吓唬他们。

“把吊桥放下来！”冯冠奎命令伪军。

“原来是冯二爷，有失远迎！”伪军知道自己只要进入他的视线，就别想躲过他的双枪，果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乖乖放下吊桥。

于是，冯冠奎堂而皇之走进炮楼。他命令那些伪军不许出声，一个捆绑一个，最后一个则由他亲自捆绑；炮楼里的几个鬼子还在睡梦中，便也做了俘虏。

至于此后，这个冯冠奎又受八路军某部司令员邢仁甫支使枪杀了副司令员黄骅（现在的河北省黄骅市就是因此命名），并追随邢一起叛变，投降了日本人；而日本人不敢收留他这个吕布般的人物，把他灌醉后，拉到野外放一群狼狗生生咬死了。都是后话。

言归正传，回到我家老屋。

还没等父亲想明白这到底是怎回事，他终于被冯冠奎搜了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