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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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母亲
二
母亲的父辈(我的外祖父们)兄弟七个,也都曾经辉煌过。
不知始于何年,这老哥几个却大多染上了抽鸦片的劣习;于是,家道中落,年轻而要强的母亲便主动撑起了这个家。家中一应大小事务,姥爷们都听从她的调度,这样也就耽误了她的终身大事。那个年头,20岁出头已是老姑娘,姥姥们才开始着急。
多才多艺的舅舅曾跟我父打过交道,对这位“老大哥”颇有好感;听说父亲丧妻之事,便主动要给他说媒。俟定亲之时,父亲才知道舅舅所说的是他自己的姐姐。
在姥姥们哭天抹泪的送别声中,“孩子,委屈你了,让你好端端的一个大小姐给人家去做填房呀……”母亲离开了她一直主持家务的娘家。
此刻,接亲花轿停在我家门前。母亲蒙着红盖头,垂着头,跨过黑漆大门的门槛,走上红毡;乌黑的发髻上,横插着根金钗,钗头的珠凤纹丝不动,她轻移“三寸金莲”,脚步永远那么轻盈,又那么稳重。
大厅中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知道人们都在注视她,可是她的姿态却和她平时独自走在无人处时,完全没什么不同。她的清秀和庄重,都同样被人欣赏和羡慕。
案上红烛高燃,将一个全金双喜字映得更加熠熠生辉,就像父亲的人缘一样。
父亲正面带微笑,看着他新婚的妻子;在司仪的引导下,两个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接着夫妻对拜。眼前唢呐齐鸣,锣鼓喧天,这热闹而显赫的表面繁荣,囊空如洗的父亲深知背后隐藏着什么,却不改初衷,“管它呢,车到山前必有路!”
人们都在给他道喜,但他的微笑却仿佛只是为了母亲一个人发出的。因有耳闻,他明显对母亲很满意。
母亲感觉到了,却并没有以微笑回报。她知道所嫁到的这个村是个有名的穷村,父亲所展示出的一切经济繁荣表象也不过是泡沫经济而已;再者,刚出嫁就要做继母,对自己也将意味着何等的艰难!但她一向很认命,一个像她这样的老姑娘,既不能有自我,也不能有痛苦,因为连她的生命都是属于别人的。所以她无论是要笑,还是要流泪,都要留至夜半无人处。
“忠爷,”婚事总管匆匆赶来,附在父亲耳边说,“本没打算开这么多席,可眼下没接到帖的也来了不少,这不,连山东那边也来人了……”
“连山东也来人了?”父亲诧异道。
“是啊,山东也来人了!”话音刚到,那个贩牲口的山东人已带着一群人站在父亲眼前,“不欢迎吗?忠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说一声?”说着话,那些贺礼已重重地撂在大厅里。
总管见状转嗔为喜,“忠爷,虽说没安排这么多酒席,但现张罗也来得及;哈哈,看这阵势,这桩喜事不仅不会赔,还要大赚呢!”
父亲对来人心怀感激,一边使眼色示意总管不要这么说,一边赶忙迎上前去寒暄,招待客人。也不由暗自感慨道,“不期大家如此捧场,还真解了燃眉之急。”
婚宴开了上百桌,有官面上的人,也有村民,还有各地赶来的亲友……
大家觥筹交错,一通神侃。
“你说也怪了,这个忠爷虽然脑子非常好使,可也不是忒能说会道,做吗哪里有不解的矛盾,只要他一出面就能化解呢?”
“这你还不明白?”牲口贩子搭话了,“哪里有矛盾,不是靠他的那个吗……思想工作化解,而是人们看他的面子,他一到,人们就不好意思再闹了!”
这些话,听在母亲耳朵里,心里也不禁喜滋滋的。
婚后,母亲上敬公婆,下疼继子女,和小姑小叔关系也好得不得了。
父亲常年在外边跑,而母亲又独自撑起了这个家。她自小学会理家,来这里后更是如鱼得水。先是使得仓房里粮食满囤,接下来又置田产又置家具。几年后竟然开起了木匠铺,打门窗还打棺木。而她的娘家,却日薄西山,一年不如一年。
父亲交际甚广,家中终年客流不断;即使有再大的聚会,母亲都是一人操持。每逢集日,拜访者纷至沓来,母亲几乎刷不干锅,最多时午饭竟然做了11次。此外,常有人求父亲办事,其中也有官场中人遭遇逆境,求父亲为他与上司斡旋;这些人甚至会在我家“住闲”,母亲也像对待亲人一样伺候他们。
听母亲说,那时无论新老县长或新老警察局长交接,都要邀父亲合影;父亲坐在当中,新上任的和卸任的县长或局长则坐在两旁。抗战爆发后,日寇、国军和八路军三股势力在这里形成了拉锯战。看中了父亲在当地的影响力,这三股势力都在争取父亲;八路军在当地打游击的司令员肖华(解放后任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就亲自找过父亲,邀请他出任八路军参事。
为了不得罪各方,父亲谁也没答应。他干脆离开家乡,到天津去做生意,开店。
这是一个寒冷冬季的晚上,屋外飘着雪花。
父亲刚从天津回到家,坐在暖炕头与叔叔一起对酌。
吃完晚饭,母亲正要收拾碗筷,门外突然想起了枪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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