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下

五、归真

“是的，这确实是我的好机会。”方圆道。

闻此言，施瑮不禁瞪大了眼，伸长了脖子，更加凝神细听。

“你打算怎么做？”方夫人道。

“魏主任不是一直不太信任我吗？可我作为他的助手，与他利益攸关；别说我坚信他是好人，即使他有些什么不对，我日后毕竟要依靠他，所以这正好是取信于他的机会，毫无疑问要为他保驾啊。”

见老婆脸上那诧异的神情，便给她使了个眼色；老婆虽不明何故，但对此眼神自然心领神会，便不再问了，两人唠起了家常；方夫人对老公那种撒娇的举止，方圆对老婆那种亲昵的神态，彼此是那样无间。

施瑮见好就收，趁方圆未发觉，也不敢在此多停留，马上回到咨询台。少顷，见方圆回来，依然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

下班后，她特意找到魏仪，向他汇报；是眼睛教她这样做，因为她无法忍受方夫人所翻到在她胸腔里的醋坛子泛起的酸楚。

“小方的老婆真的这样说？”魏仪只要看到施瑮，总是笑容可掬。

“是啊，魏主任，您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坏？”施瑮道。

“这所谓的‘机会’也要看怎么理解，问题的关键在于小方怎么说？”

“还是方主任好，他说这正好是为您保驾的机会。”于是，她便把方圆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哈哈！我知道你喜欢小方，你们这些小女人啊，就知道吃醋。不过，我倒是喜欢你这个样子，嘿嘿！”魏仪眯缝着眼笑道，“这样说来，方夫人所说的‘机会’也未必是恶意。”嘴上说着，心中暗自忖度，“看来方圆在会上的表态和私下里是一致的？他这个人本有才干，在局长那里又受宠；既然能忠实于我，我还何必跟他过不去，何不就势把他培养成自己的亲信呢？”

方圆回家后，只觉身心疲惫，便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方夫人扎着围裙从厨房出来。

“你回来了？喂，我问你，刚才你在机关门前说的那些假话是什么意思？”方夫人诘问道。

“哦，那是我凭借直觉，感觉有人在偷听……我累了，再说好吗？”方圆道。

“不好，一会做饭收拾什么的你都不要管，我给你休息时间，现在你必须回答我；你在外边对谁都这么和气，干吗对我总是没有耐心呢？”

“唉！人说世界大舞台，舞台小世界，我已根据人生的场景和剧情扮演了一天应该扮演的角色，总有后台要卸妆吧？”方圆顿了顿，接着说，“再说我毕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即使是没有情欲的舰船，在经历了远航和风浪后也要停泊啊。因为我把家里当做港湾，包括休憩甚至宣泄，也包括说真心话，否则为何要找你这样的知音呢？”

尽管方圆颇显不耐烦，但此言一出，还是引得夫人心花怒放，于是继续问道：“那好，你现在就要和我说真话，为什么刚刚升了官，还能安于在前台做接待呢？”

“苏东坡在《留侯论》中这样说过，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可真的做到这样也很难啊，还有他们议事时瞒着你等等，这些事你真的一点不生气吗？”

“是的，因为不信任才导致他们和我有距离，这很正常啊。一个人只要能时常想开些，他活得就会比别人开心了。”

“如此说来，这就是你之所以逢迎他们的原因了？”

“哈哈，别提那两个字好吗？换句话说，我要取得他们信任，是为了让他们放松戒备，并非意味着和他们沆瀣一气。”

“既然如此，这次魏仪被人告发毕竟是个机遇，你为什么不抓住呢？”

“非也，我要韬光养晦等待真正时机。目前时机仍然不成熟，尽管有人举报他，可反映的那些问题都是浮皮潦草，其实他们有更严重的问题，而苦于缺乏证据。”

“哦，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看来我白天时在机关门口是冒失了，差点给你惹祸。你休息吧，我呢，还继续做饭去。”

“你先等一下，干脆听我说完吧。我觉得，当前政府机关现行体制上的种种缺陷，往往在某个权力岗位久了，对于一个意志薄弱的人来说，是极易滋生其腐败的温床。其实，我倒是愿意做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不懂得忧愁也不懂得快乐，在这个世界上逍遥自在地用眼睛去观察另外一个自己和另外一个世界。可面对现实，我必须用另外一个自己来适应另外一个世界，并努力用真实的自己来改变这一个世界。”

方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十分懂，好了，我去做饭了。”说罢，便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稍忖，又回过头来，“我还有一个时髦的主意，我明天准备一份礼物，你抽空送到魏仪的家。”

翌日，方圆一早就接到施瑮在医院打来的电话。

“什么？伯父住院了？什么病？”方圆道。

“可能是胃癌，都是因为这些年太辛苦了，生活无规律……”施瑮在抽泣。

“你千万不要着急，多陪伯父几天吧，这里有我呢。”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几天后，施瑮来上班了。

方圆见状问道：“你怎么不在医院陪伴呢？”

“爸爸不愿我耽误工作，那里有护士，现在只等手术呢，我每天下班后再到医院去也一样的。”施瑮道。

“那好，今天下班我陪你去看伯父？”

“你去？也好，我正好有话跟你说，那就晚上再说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