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连载：走出死亡

八

90年代初冬季，市某文化机构的会议室。

我来了，从地处郊外的工厂告事假赶来。

围绕着会议桌的20多个人个个衣冠楚楚。我稍微迟到了一会儿，便在会议桌的外围找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

陌生使空气凝固，思想在陌生中搜寻，耳畔是急欲打破陌生的男女声调铿锵。

人们正在按照顺时针顺序逐个做自我介绍，要么是私企老板和三资企业白领，要么是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人员，要么是大、中、小学校的老师。与这些人相比，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此时，一个眼睛大大的穿着入时肤色白皙的女孩站了起来，笑声“格格”。她中等身材，体态匀称，显得小巧玲珑。先是以她那清朗的女高音流畅地说了几种外语，我全然不懂；待她翻译成汉语后，我才明白，“我叫凤，外院本科毕业，目前在民航做翻译工作，认识大家很高兴，请多多关照。”笑声和口才加上容貌和服饰等于一朵茁长的花。

音符以百灵的婉转飞入我的听觉，她整个“推销”流程谈笑风生。

毕竟要轮到我了，我自忖没什么炫耀资本，便自我解嘲说：“本人姓L，人生光辉历程如下……生下不久就挨饿，上学不久就停课，尚未成年就下乡，蹉跎太久才工作，目前只是在一家亏损的大集体厂工作；和在座相比，好像层次太低，向大家学习了。”

主持会的孙老师赶紧代为补充：“小L，NH厂共青团委书记，很有才，大家认识一下。”

我看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捂着嘴笑。

孙老师清了清嗓子，道明了会议主旨：“在座各位都是社会各界精英，而且也都是单身，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我机构正在策划成立一个知识界单身俱乐部。领导的意图如此，现在想倾听一下大家有什麽意见。”

于是，人们展开了议论。有的三言两语，有的口若悬河。

有人认为这个俱乐部要以解决会员的婚姻大事为目的；有人反对，认为那和婚介所没有两样。有人认为这个俱乐部要以学术交流为目的；有人反对，认为这些成员来自社会各界而俱乐部毕竟不是学术团体。

一个被同伴称作S姐的说：“大家知道，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社会压力越来越大，而单身知识群体更是因学习或事业而错过组建家庭的最好时机，有很多难言的苦衷，且不被人们理解。我想这个俱乐部就是要给‘单身贵族’提供一个倾诉的空间，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学术交流可以是其中一个内容，至于婚姻大事则要随缘，在交往中顺其自然，不必刻意强调。”

她是某三资企业的软件工程师。高高的个子，圆圆的脸庞，肤色微黑，说话时口中自信的语气伴着眼中淡淡的忧郁；她的观点既客观又全面，使我暗生敬意。

“小L，你也说说吧。”孙老师点了我的名。

最后发言的我，或许是因事先已倾听了大家的不同意见，或许是因说话方式历来个路；记不清此时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大家都把都视线聚焦到我的身上。

“好了，”孙老师说，“我想现在先推举产生一个班子，负责俱乐部的筹备工作，大家都表表态吧。”

“我提小L。”S姐表态了。

“我同意L兄，也同意S姐。”凤马上迎合。说话时眼睛看着我，脸上浮现出妩媚的笑容，一若牡丹盛开。

大家也一致赞成，同时又提名通过了另外三个人；一个是报社记者，一个是高校的老师，一个是私企老板。

于是，一个五人筹备班子成立了，S姐还极力推荐我做组长。

此后，每天下班后和每个公休日，大家都来这里忙碌，我似乎更找到了成就感。

从设立活动项目到布置活动场所，从制定规章制度到制作相关表格和证件，好在这些我都不生疏。

对外宣传需要打广告，因为缺少资金，我便主动承担。无论平面和立体广告还是展牌，从文案到构图设计，从亲自书写到绘画，几乎一人风光了下来。

招收会员工作也在同期进行，按照录取条件，对会员的气质和学历都有要求，因此凡来报名的人的还要经过筛选。

情感烧焦了，抑或寻觅着幻梦；“单身贵族”们纷至沓来，急于找到牵手的情趣。

一个叫电的男青年来报名，大大的脑袋，矮矮的个子，他是D区政府机关公务员。

对于是否接纳他，筹备组因他的仪容而存在异议。我在和他聊过后，觉得他很有思想，而且他参与的热情很高，还自告奋勇可以担任活动的主持。于是，我力主接纳了他。

这些日子里，凤不离我的左右。

干活时，她在一旁为我打下手；开会时，我坐到哪里，她就大方地紧挨着我坐在身侧。

我闭上眼睛，幻觉中出现雌凤在伴公鸡，下意识地向外侧移动了一下身躯。

“如此靓丽的女孩，你为什取名叫凤？凤虽美却有些俗。”我说。

“那好，拜托L兄你一定要给我取个好名。”

“那么你叫风吧。”

“怎么讲？”

“你知道风雅颂吧？风一般指各地民歌；风还可以构成风月、风物、风调、风措……多了，分指美景、优美的仪容等等。”

“L兄，真好！我就听你的，回去就改户口本。”

此时，我发觉有一双火辣辣的男性眼睛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们。是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