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友情，使我愧怍……

人言：“京油子，卫嘴子”，是说天津人历来油嘴滑舌，言过其实。出于逆反心理，我从小便力戒自己如是。虽天生口齿尚清晰，但始终遵循老人教诲，说话留有余地。

在原单位任职时，常有朋友求我办事；因为他们误会我在那个特定的单位工作，一定可以为他们办特定的事。尽管这多少有些难为了我，而我也尽量帮助他们。不过，每次事先都习惯性地告诉他们：办成了，是力所能及，不要谢我；办不成，是力所不及，也不要怪我。因此，这些朋友在我为他们办事时，与我往来频繁，关系亲密；事情一旦办成，也多有“表示”，而我也一一婉拒。久了，漫说那些没有为其“成事”的人，即使“成事”的也不再见其踪迹，有的甚至羞于承认我帮过他。自己反思，抑或是因为自己缺乏天津人所习惯的热情，而伤害了对方。

而N，过去只是我的工作对象之一；就像我的其他工作对象一样，我把他当作朋友看，他也把我当作朋友处。细思之，除了彼此的情感外，自己还真的没有帮过他什么忙。可在我离开原工作岗位后，以往那些过从甚密的朋友都疏于往来的情况下，每逢过节，他都要来家里看我。

他虽年轻于我，业已人到中年，至今仍孑然一身。他也是天津人，形象气质文雅，就典型地属于不善言辞类型；在我们交往中，始终很少讲话。我很想帮助他，而他似乎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不知自己能帮他什么；曾多次尝试给他介绍女朋友，均被他谢绝。于是，心里一直牵挂着他。

这次春节，本想主动约他出来小聚，结果又被他抢在前头。

“L……吗？”电话彼端，他似乎一时不知如何措辞或是该怎样称呼我才好；因为即使我在职时，也反对他称呼我官衔。

“是的，我是L大哥。”我接过话题，“我正要给你打电话，约你出去……”

“不，不用出去，元宵节前我去你家吧。”他打断了我的话。

“来我家？也好，但是你绝对不能再破费。”

昨晚，他如约而至，却依然没有空手：“L哥，今年没给你买汤圆，太俗了；这是津乐园的蛋糕，还有一只鹧鸪，可能会感觉新鲜些。”

此刻，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不接受？他已经买了；接受？我实在不忍心。

一个人可以“不为什么”去交一个朋友，不计功利，不问后果，也没有目的。可是等他交了这个朋友之后，他为这个朋友做的，已经不是“不为什么”了，而是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情。

可除了礼尚往来，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他能接受我为他做些什么呢？为了回报朋友发自内心的情感，自己早有一种有所必为，义无反顾的义气，为了一种对自己良心和良知的交代，为了让自己夜半梦回时不致失眠的心态。

这晚，他没有留下吃饭，“L哥，我还有事，改日再聚吧。”

街上，华灯辉映，行人如织，元宵节的喜庆弥漫在鞭炮的爆鸣中。夜色里，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心有千千结，此愧怍仍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