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来得急促且剧烈，仿佛胸膛里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浪向出口涌出。而首先到达的便是这个缺口。而缺口似乎因为贴敷了异物阻碍了气流的涌出，一次次的试探，不停地向伤口处冲击随即发出忽哧忽哧的声音，就像破窗户口塑料布被北风吹着吸着，偶有一丝气流的通过，划出异常高亢的声调。

最开始是惊到了我，我抬头看了一眼他，而他并没有回怼以怒目，反而很坦然，似乎也有一点点因为他的声音打扰了我一样。

后来，即便是他再咳嗽 ，我也不再抬头看他，我知道，对于病人的过度关注，也是一种冒犯。

我的目光又转向他的陪护，应该是他的儿子吧。他面相不善良，对待护士说话也是不客气，天然就带着一种冰凉不讨好的语气。不像其他的病人和陪护，对待护士都有一点点的尊重。他倒也说不是不尊重，就是没有任何情感成分的调子，有种什么都该的姿态。

到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女人给他俩送饭。纹身男和那女人津津有味地吃饭，说话的语气也很随和，那女人身着白衬衣与深色裤子，面容姣好，白静立整，感觉像是窗口服务行业的人的打扮。吃过饭后，纹身男还送她离开。

过了第二天，纹身男没来，来的是病人的老伴，这就很明显地看出来了病人对于老伴的不耐烦。是不是家里的男人们都这样？把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了外人，唯独对与他同甘共苦，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带着几许的不尊与不敬。那位女人不太会摆弄输液瓶之间的关系，时不时要按床头的呼叫器喊护士来。

第三天，又换了一个人，感觉是病人的小儿子。老父亲一开始输液他就随即倒在了旁边闲着的闲上，光着脚丫子，看手机，一点也不避讳那是病人住的地方。他们的输液量这天很少，打了几小瓶就可以回去了。临走时，那位病人还很友好地向我们示意再见。这回我认真地看了一眼他，浓眉大眼，个头虽然不高，但是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却仿佛有一种凌厉的气质，人狠话不多那种。因为有了他的主动招呼，后来的几天，我们也都彼此打着招呼，从陌生的相望有了点头之礼。

我们没有彼此分享病情，我不愿打听，也不愿意别人打听，每个病人都有自己的罪要受，每一次分享，都是在一层层地翻看伤口，就如此混混沌沌地听从大夫的安排去做罢，但愿减缓病程的路上，我们彼此都走得再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