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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

(2013-06-12 20:4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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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主人

散文

麦子熟了

文化

分类: 散文
麦子熟了

  

    芒种一到,北方收麦,南方插秧,正是乡下最为忙碌的一段农事。城里务工的人,虽平日里念着家中妻儿,但究竟不好意思张口探望,而这次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了。那些管理他们的工头,亦大多来自同乡,心里知道回家收麦的轻重,即使不准,他们也要回去,哪怕令其辞工不做。凡常人等,于骄奢淫逸并非一律仇视鄙夷,而对这样苍生劳作的大事,却都心存尊敬,故而大多时候,定会予其方便。

 

    说到小麦,我会直接联想到雪白的馒头,小时候因此不解,为什么这样好吃的东西不能敞开来吃,而像玉米、红薯、高梁这些难以下咽的东西,却常常堆得到处都是。后来才发现,越是易种易长,产量高踞的东西就越是难吃,想那小麦,一个穗子上能有多少麦粒儿,而多少麦粒儿才能换得一个馒头。所以,小麦从来都是农作物里的贵族,是物稀自珍,是阳春白雪,绝不可轻心慢待。

 

    麦子也委实来得不易,从播到收,其间不知要费上多少周折。我家地处温暖的冀中地带,所种的是谓冬小麦,不像塞外只有一季春麦。每年到了中秋,玉米大豆红薯便悉数收仓净地,遂腾出大片的旷野待为播种。那时不像现在方便,农机特别少,从犁地,耙地,播种,压垄,全赖人畜之力。记得我最喜欢看大人们犁地,前面套好了牲口,后面的人扶犁执鞭,随着“啪”的一声鞭响,马嘶牛鸣,清亮彻空,大有人间正道的绵长气象。锃明瓦亮的犁刀吃土颇深,看着泥浪翻滚,尘烟一线,心里便有一种解恨似的快感。

 

    翻好了地,便是耙地,为了打碎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块儿,还需要在耙上施压重物,而我则常常是重物之一。其实,上面呆个人和放上一块石头齐效同功,再不行还有粗长的檩条梁木可以代用,又何必浪费我这血肉之躯。原来耙地并非碎土这么简单,来回几趟下来,耙齿上缠结的杂草,就会使它难以奏效,翻耙清理的时候,用那些死物还得搬上搬下,而用大活人,只需一声招呼就够了。可当我攥紧耙齿,蹲在耙子上颠簸不已的时候,我分明觉得自己就是一块石头。哥哥们怎么不来替我呢?原来让邻家借去当石头了,邻家只有女孩儿,女孩儿家是当不了石头的。

 

    平整田畴,堆垄分畦,弄出眼前一块块整齐明净的沃土,就是为了播种小麦。播种小麦的农具称作耧车,我们那儿管它叫耩[jiǎng]子。耩字,太复杂,我不识,到现在心里一直用“讲”字代替。大概世上很多人,心上都不免装着几个错误,但好在不用推之于众,所以明知不对,也都当对的藏在心里。“讲子”这东西想必是能工巧匠营造的,它那样的纤细玲珑,简直就是农具当中的绝代佳人。上面有方正的耧斗,用来盛放麦种,下有耧管,摇晃耧车时麦粒从此通过,耧脚插土,脚上套着尖纤的耧铁,铁上有孔,能使麦粒均匀入地。

 

    麦籽入了地,还需将上面的松土压实。相对于前面的工序,这项活计就显得婉约多了。男男女女,齐脚并拢,左右摇摆,徐徐行之,颇像戏台上的八字云步,脚动身不动,大有云飘舟移的美感。像我们这些小孩子,则拉了礅子在前面快步小跑。礅子何物也?状若杠铃,中间圆木为轴,两端青石掏孔,套其为轮。后用粗绳系之,拉动如车,使石轮滚动,合辙齐印,将土压实。礅子有两轮三轮之分,取决于播种时用的“讲子”,看来这位绝代佳人,还不一定都是两条腿的尤物。

  

    种麦子讲究天时,若过了八月十五还迟迟种不上,将来就会影响出苗。所以待这一切事毕,农人们就像了了一块心病。从此,千倾平野,蓄籽于田,霜压雪欺,雁燕往来,就像他们寄放其间的一场大梦,之后便将所有心思,全然维系于此。浇水,施肥,除草,打药,一路下来,莫不细心照料,长得高了怕大风扑倒,快要收割了还要担心阴雨缠绵,真是百般不易。

 

    杏子黄时,小麦差不多也熟透了。天还没亮,便能听到屋子外面,各家各院的一片磨镰之声。麦镰,宽约二指,长约五寸,镰柄弯把细长,坚实光滑。磨镰时,将磨石放平,后部垫高,沾水为之。旧年的红色铁銹,遇水似浓浆汩汩而下,然后用清水一冲,一把锋利的镰刀,豁然眼前。一线白刃亮若银丝,用拇指蹭试其刃,嚓嚓有声。

 

    拿上镰刀,带着黎明的晨露朝气,一家人就下了地。开镰之前,大人们还要指着几处长势稀疏的麦子回忆说,这是某某干的,当时肯定“讲子”摇快了,墩子跑偏了,孩子听了,则在一旁扭头偷笑。我那时还小,没有得到割麦子的机会,所能做的无非是从家里提了瓦凉的井水送到田头,或拿着草绳,一根根铺展放好,做捆麦之用。那会儿,看着麦浪似金,旷天云朵,听着家人笑语相闻,心上便觉得热闹,安稳。

 

    乡下的学校,没有暑假,只有麦假,就是为了让孩子们能在麦收时节帮得上忙。高中时代,连我在内,共有十个要好的伙伴,且美其名曰“十大弟兄”。等放了麦假,我们这些人,人手一辆脚踏车,车后夹一把镰刀,或骑十里八里,或二三十里,到各家儿帮着收麦子。进入麦田,二话不说,操刀如飞,唰唰有声,一会儿功夫就能放倒一大片。大人们看得眉开眼笑,我们心上也欢喜,毕竟觉得自己长大了,有用了,他们总算没白养。

 

    收了工,我们匆匆吃口饭,一队人马再骑车赶往下一家。出了村,上大路,野风吹荡,麦香习习。十个少年在风中撩发吹衣,说笑一路,眼看天色将晚,更迎着落日飞奔,倒染了一身的晚照斜晖。遇到前面高岗,奋力踏车,及至下坡,则轻快如水,一泻直下,不料到了路口,因拐得太猛,我一下子摔了个人仰马翻,车子扔出去老远。

 

    那是我摔得最为漂亮的一次,如今想来,简直摔得妩媚,故而到现在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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