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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毒丈夫

(2013-05-25 17:3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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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主人

散文

无毒丈夫

文化

分类: 散文

 

做乳鸽的馆子,自然要用到大量鸽子为其食材。送货的人来了,打开车门,把它们从铁丝笼里抓出来,扔到地上点数儿。为了怕它们飞走,这个人揪住鸽子的一只翅膀,拉展,伸开,从根处反手一拧,卡吧一声就断了,那精巧熟练的手法,看上去与卖油翁不分伯仲。我不是素食主义者,于烧乳鸽亦偶尝其味,可看见躺在地上咕咕啼鸣的鸽子还是觉得惊心。假如鸽子王国有法律的话,这个以养鸽为生的人,甚至包括我,都可以得而诛之。

 

据说早先的屠户,因为货源紧张,需提前到送货处抢领生猪。外地的运货车,为躲避检查,大多在半夜进城。货车停好,这些屠夫们就像打家劫舍的土匪,纷纷蹿上车厢,手提利刃,在活猪的身上或扎或划,用血的记号标识待选之物。等天亮了,再凭着记号,将目标拉到自家的红案,以行杀伐能事。

 

超市的货架上,每每摆着新鲜的肉食供人挑选,因与之不是同类,所以看上去并不感血腥,倘或我们为豕鸡,又或者这些肉食是人的躯干,大概超市就会像地狱一样恐怖难言了。看来,所谓的同情心乃止于同类,无穷的泛滥只会搞得我们痛不欲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对万物尽皆有善,那么善则无存了罢。

 

屠门之欢,大约是人类共所沉醉的乐事,那些牛肉馆子,通常在墙上贴了解牛图,按部位划分肉质的优劣,它虽不及宋代的《五牛图》来得风雅,但于口腹大计,确可以按图索骥。我于此道固难能例外,然以刀案宰杀活物的事,一次也没干过,想着它们刚才还活蹦乱跳,转眼间就要亡命我手,实在狠不下心,就是无故地朝它们打一下,踢一下,亦会觉得不安。

 

小时候,曾与哥哥在风雨中驾车同往,他提了鞭子在马背上甩得响亮。我说打一下就行了,它不正在跑着吗。哥哥便说,我们为什么坐车,它为什么拉车,因为马就是干这个的,不用心疼。说着说着,又是一鞭子。同他一起捉老鼠,我举着扫把守在洞口,他举着铁锹上下翻飞的拍,看着老鼠吓得仓皇逃窜,我当时想着千万别过来,可它还是朝洞口来了,谁知就在紧要关头,我却冲它一扬手,放其搬师回巢了。后来便因此联想到华容道,想到关公,我虽不比他,但性质大约是一样的。

 

由我亲手虐待动物的事,也并非没有,但的确不是很多,现在尚记得踢飞过一只猫,骑过一只怀有身孕的绵羊。因我那会儿体弱,奶奶有时会杀了鸡炖给我吃,现在想来,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其罪过亦不能免。

 

经年之后,心头虽被世事磨得粗砺不堪,甚至还有过打孩子的鲁莽之举,但自认总算不是个狠心的人。老家来了客,或遇故知到访,盛情款待自是应当,而我藏在心里许多动情的话,才是正想此时和盘托出的。然而,看他们的样子,自然平常,完全不给我提供动情的机会,在如此云淡风清的环境下,我也只好故作江湖老道,择口少谈。

 

宋代有个林和靖,以梅妻鹤子传为佳话,想不到这么一个孤标出尘的人,也曾写过君泪盈,妾泪盈的动情句,也许他终生不仕不娶,别有隐情可表。弘一法师值英壮出家,抛妻别子,遁入空门,这一俗一僧之间,到底经过多少情感挣扎,亦不得而知。我总觉着,垂范人间,流芳百世,固莫大好事,但一想到情感这头儿,未免又有些怅然若失。此等美名,虽然如冰如雪,光华灿然,可摸上去总感觉是凉的,是死的,少了血肉的。若世间美名,必以抛弃人间亲爱之情为代价才能换取,纵后来能时时诵于众口,可到底能有多大的意思。

 

现代人的婚姻模式里头,总盛传先生怕太太,老公怕老婆,新郎怕新娘,好像男人终生都要怕着他的女人。仔细想来,谁离了谁活不了呢,哪有什么真怕的理儿,他不过还是以情为先,以家和为先,诸事不愿计较罢了。等他真怕了你,或许就出家了,云游了,那才真的可怕呢。这一点,做女子的,不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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